新(xin)個(ge)體經濟這(zhe)么(me)“火”，是什么(me)在吸引年輕人分享也是一(yi)項“嚴(yan)肅創業”

　　作為哈佛大學工商(shang)管(guan)理碩(shuo)士、多家國際企業(ye)的(de)前高管(guan)，潘靜目前在全力(li)做好一(yi)個“網紅”。今年春節后，她開(kai)始(shi)在小紅書(shu)上(shang)發布原創視頻，嘗試走上(shang)一(yi)名內(nei)容創作者的(de)“博主(zhu)“之路。

　　這不是(shi)她(ta)預想過的(de)職業(ye)(ye)發展方向(xiang)。去年(nian)年(nian)底她(ta)辭去高(gao)管工(gong)作開始創業(ye)(ye)，為企(qi)業(ye)(ye)提供獨立咨詢(xun)服務。春節期間，疫(yi)情暴發，她(ta)發現(xian)自己的(de)客戶全消失了(le)，“人(ren)人(ren)都在自保(bao)，收縮(suo)現(xian)金流”，她(ta)的(de)創業(ye)(ye)失敗了(le)。同學聚(ju)會上，大家(jia)都在高(gao)聲談論(lun)如何“抗疫(yi)”、保(bao)就業(ye)(ye)、調資(zi)源、作出改變。她(ta)低著(zhu)頭，不說話。

　　近日，國家發改委等(deng)13部門聯(lian)合發布《關于支(zhi)持新(xin)業(ye)(ye)態新(xin)模(mo)式健康發展 激(ji)活(huo)消費市(shi)場帶動擴(kuo)大就(jiu)業(ye)(ye)的(de)意見》。《意見》指出，鼓勵(li)發展新(xin)個體經濟，進一步降低個體經營者線上創(chuang)業(ye)(ye)就(jiu)業(ye)(ye)成(cheng)本，提供多樣化就(jiu)業(ye)(ye)機(ji)會(hui)。支(zhi)持微(wei)商電商、網絡直播等(deng)多樣化自主就(jiu)業(ye)(ye)、分時(shi)就(jiu)業(ye)(ye)。

　　春末(mo)夏初時(shi)，潘(pan)靜決(jue)定跳出(chu)自己的(de)“舒適圈”。她(ta)事業的(de)新戰場(chang)，就(jiu)在(zai)“微”處，在(zai)手機屏幕之(zhi)中。她(ta)相信(xin)，那里蘊(yun)藏著命(ming)運給(gei)她(ta)的(de)“改(gai)變”。

　　“微”經濟蘊含著“大挑戰”

　　潘靜的(de)腦袋里，曾裝著報表、團隊(dui)管理、行(xing)業(ye)最新的(de)國際趨勢，但如今，那里總是環繞著一(yi)個巨大的(de)問號(hao)：什(shen)么樣(yang)的(de)視頻才有人看(kan)？

　　內(nei)容是(shi)一個巨大的難點。她(ta)講笑話和職場道理(li)；在上(shang)海(hai)家中抱著貓(mao)做(zuo)俄羅斯轉(zhuan)體和深蹲；用澳洲(zhou)買的法國(guo)煎(jian)餅機(ji)做(zuo)無面粉(fen)的上(shang)海(hai)阿(a)大蔥油(you)餅……通(tong)通(tong)沒幾個贊。制作則存在更大的麻煩，她(ta)首先需(xu)要(yao)從零開(kai)始學剪輯。打光、制作、銜(xian)接都得耗盡(jin)心力去完成。

　　潘靜曾對(dui)“網紅”有過(guo)一(yi)些刻(ke)板印象(xiang)，自(zi)己嘗試進軍(jun)短視(shi)頻才發(fa)現(xian)難處。朋友調侃她，你這(zhe)是(shi)“降維”打擊了？“降維”一(yi)詞(ci)出現(xian)在小(xiao)說《三體》中，形容(rong)外星(xing)人對(dui)地球人技(ji)術上的絕對(dui)優(you)勢。她苦笑：我這(zhe)是(shi)“升維”了。

　　同(tong)樣體會“升(sheng)維”的(de)，還有(you)家(jia)住(zhu)貴陽的(de)孫晨(chen)璐。

　　孫晨(chen)璐今(jin)年29歲(sui)，是一位(wei)高位(wei)截癱患者。2017年1月的一場車禍(huo)讓她(ta)二、四、五、六節頸椎粉碎(sui)性骨折，脊柱神經受損。三進(jin)ICU，五次手術后，她(ta)終(zhong)于出院了(le)。但她(ta)無法再移(yi)動除了(le)脖子以上和胳(ge)膊以外的任(ren)何身體部位(wei)。

　　2018年5月起，這個姑(gu)娘(niang)開始在小紅書分享時尚(shang)視頻(pin)。

　　她常常分(fen)享(xiang)自己喜歡的彩(cai)妝：眼妝視頻、口紅試色、美甲分(fen)享(xiang)……有時，她在鏡(jing)頭前從(cong)天亮一直坐到天黑(hei)。

　　事(shi)故之后，孫晨璐丟了工作。她曾(ceng)是個“海歸”女白領。她本科(ke)和研(yan)究生分別就讀于上海對外(wai)經貿(mao)大學(xue)和英國(guo)布里斯(si)托大學(xue)，畢業后在北(bei)京一家海外(wai)留學(xue)機(ji)構從事(shi)對外(wai)交(jiao)流活動。公司在“宇宙中(zhong)心”五道口的(de)高(gao)級寫字(zi)樓里，會議室以世界各國(guo)的(de)城市命名，“彰顯國(guo)際(ji)化”。她在世界各地飛行(xing)，穿梭于社交(jiao)酒(jiu)會。

　　現(xian)在(zai)(zai)她一(yi)(yi)天打三份工：包括給(gei)互聯(lian)網公司撰寫文案，做微(wei)商在(zai)(zai)朋友圈(quan)賣水(shui)果(guo)。做一(yi)(yi)個(ge)時尚博主是其(qi)中她最喜歡的(de)部分，在(zai)(zai)這里，她是“璐英(ying)流”，后兩個(ge)字分別(bie)來自她喜愛的(de)韓劇和漫畫。

　　2019年6月，在小紅書分(fen)享(xiang)視頻(pin)1個月后，孫晨璐一(yi)篇(pian)講述自(zi)(zi)己經(jing)歷的筆記爆火，至今獲得近9000轉評贊。自(zi)(zi)那以后，每天都有粉絲(si)在評論中“催更(geng)“，催促她更(geng)新。

　　鏡頭內外，焦慮與機會

　　在(zai)孫晨璐努力(li)(li)為(wei)生(sheng)活著色時，潘(pan)靜則開始(shi)“在(zai)自己的能力(li)(li)結構中尋找”與(yu)做線上(shang)短視頻這一新事業(ye)的結合點。她(ta)(ta)(ta)已經是30+的“姐(jie)姐(jie)”了，一些(xie)技(ji)術問題對她(ta)(ta)(ta)來說顯得很(hen)難。但她(ta)(ta)(ta)發現(xian)，自己還有多年(nian)積(ji)累下(xia)來的學習(xi)能力(li)(li)。

　　她(ta)將自己的視頻定位(wei)為健(jian)康科普分享。為了(le)(le)提供更優質的內容(rong)。她(ta)邀請了(le)(le)上海華(hua)山醫院和第(di)六人民醫院的兩位(wei)主(zhu)任醫師共同錄制了(le)(le)26集(ji)視頻。半(ban)年(nian)多(duo)時間里，她(ta)通讀(du)了(le)(le)20多(duo)本書籍，翻看國內國外醫療文獻(xian)，內容(rong)涉(she)及(ji)生酮飲(yin)(yin)食、低碳飲(yin)(yin)食、無麩質飲(yin)(yin)食、修復(fu)免(mian)疫(yi)系統、腸道菌(jun)群等方面。

　　潘靜火了(le)，進入7月(yue)來(lai)，潘靜的(de)(de)視頻每條點贊均維持在(zai)(zai)2000以上(shang)，最高過萬(wan)，擁(yong)有(you)了(le)穩定(ding)的(de)(de)粉絲群體。另一方(fang)面，隨著(zhu)(zhu)粉絲數蹭(ceng)蹭(ceng)上(shang)漲，她內(nei)心(xin)的(de)(de)不(bu)安也在(zai)(zai)增加。有(you)時，她面對鏡(jing)頭，端著(zhu)(zhu)一盤菜微(wei)笑，心(xin)里(li)卻在(zai)(zai)想：我(wo)究竟是誰(shui)？是潘靜還是“靜姐(jie)姐(jie)”？

　　“靜姐姐”擔(dan)心(xin)粉絲(si)的流失，在粉絲(si)數量剛達到1萬時這種恐懼最為(wei)強烈。她每天除(chu)了(le)睡(shui)覺，就是在拍攝剪輯、回(hui)復消息，沒有自己(ji)的生(sheng)活，“極(ji)大地忽略了(le)家人朋友”。

　　這種不安定感，王藍(lan)(lan)（化名）也經(jing)歷(li)過(guo)。王藍(lan)(lan)是一(yi)個斜(xie)杠(gang)(gang)(gang)青(qing)年。斜(xie)杠(gang)(gang)(gang)的(de)一(yi)邊，是上(shang)海女白領，從事著互聯(lian)網交互設計工(gong)作，斜(xie)杠(gang)(gang)(gang)的(de)另一(yi)邊，是網紅“橘次藍(lan)(lan)”（網名），發布家裝(zhuang)布置(zhi)有關的(de)原創視頻。

　　靈感來源(yuan)于生活，她(ta)在(zai)上海(hai)與丈夫買(mai)了(le)(le)40平(ping)方米的小房子，花(hua)心(xin)思布置，把內容上傳小紅書。2019年(nian)12月31日，她(ta)立(li)下第一個(ge)心(xin)愿：漲粉到1000人(ren)。4個(ge)月后(hou)，目標達成了(le)(le)。那(nei)是一個(ge)普通工作日，她(ta)過了(le)(le)6點就沒心(xin)思吃飯(fan)了(le)(le)，只盯著數字看。當“1000”即(ji)將顯現時，她(ta)準備截(jie)圖，突然，數字又變了(le)(le)——有人(ren)取關了(le)(le)。“太痛苦(ku)了(le)(le)。”她(ta)至今不忍回憶那(nei)種刺激。

　　流量(liang)上(shang)來(lai)了，“種(zhong)草”社區能(neng)帶來(lai)品(pin)(pin)牌合(he)作的(de)機會。不少生活類品(pin)(pin)牌找到(dao)王藍，希望能(neng)在(zai)她的(de)視頻中出現(xian)。王藍謹慎選擇，她的(de)大部分粉絲接(jie)受了這種(zhong)變化，還在(zai)評論中恭喜(xi)(xi)：謝(xie)謝(xie)品(pin)(pin)牌爸爸，我們喜(xi)(xi)歡的(de)人終于“恰飯(fan)（網絡(luo)用語，指接(jie)到(dao)商(shang)業合(he)作）”了。

　　漸漸地，斜杠兩邊的收入(ru)快要持(chi)平了。她在(zai)思考，自己要走(zou)上全職作者道路嗎(ma)？

　　商業(ye)化(hua)的(de)(de)機會(hui)也擺(bai)在潘靜面(mian)前。潘靜知道，這是每個(ge)新個(ge)體經濟創作者職業(ye)化(hua)后必然要(yao)經歷的(de)(de)過程。這時，她(ta)腦海內的(de)(de)兩個(ge)自己又(you)開始打(da)架了，一個(ge)是“潘靜”，另一個(ge)是“靜姐姐”。她(ta)擔心：商業(ye)化(hua)了，我的(de)(de)粉絲還會(hui)愛我嗎？

　　把“分享”當作一份事業，可行嗎

　　潘(pan)靜(jing)想了很久，她最終買了一副眼鏡(jing)。那(nei)是(shi)(shi)一副黑框(kuang)眼鏡(jing)，沒有鏡(jing)片，不是(shi)(shi)潘(pan)靜(jing)日常佩戴的款式。她在鏡(jing)頭前戴上，在生(sheng)活中取(qu)下，以此將兩個自(zi)己區分(fen)開來。

　　另一方(fang)面(mian)，她(ta)(ta)(ta)(ta)開始在各種視(shi)頻(pin)平臺舉辦的(de)(de)傳(chuan)播活(huo)動中露面(mian)。她(ta)(ta)(ta)(ta)知道，自(zi)己“心(xin)野了”，回不去曾經那(nei)個哈佛精英的(de)(de)生活(huo)了，“可能(neng)再(zai)也不會有公司招我(wo)做高管了。”她(ta)(ta)(ta)(ta)堅信，“短視(shi)頻(pin)是互聯(lian)網的(de)(de)未來”，而她(ta)(ta)(ta)(ta)正作為“靜姐姐”參與其中，這將讓(rang)那(nei)個身為商人的(de)(de)“潘靜”大(da)有可為。

　　王藍則將(jiang)在小紅書做個斜杠(gang)青年看作“打破自己的第一步”。

　　她(ta)一直羨慕“打破框架去(qu)(qu)改(gai)變自(zi)己的人”。她(ta)大(da)學里的老師，毅然(ran)扔掉鐵飯(fan)碗，辭職去(qu)(qu)昆明踐(jian)行自(zi)己的環保理念；一個同事年(nian)過(guo)三十，突然(ran)辭職出國念書(shu)。

　　這讓她反思自己要什么樣的(de)生活(huo)：“我覺得(de)自己被框住了，走(zou)在大(da)家都認為(wei)對的(de)道路上(shang)。但我突然發現，身邊的(de)人不止(zhi)這一(yi)種選擇(ze)，而且幾(ji)年以后(hou)(hou)，她們也沒有(you)因為(wei)選擇(ze)后(hou)(hou)悔。”

　　這個90后上海女青年(nian)成長在互聯網時(shi)代(dai)，習慣分享：朋(peng)友圈(quan)、微博、微信(xin)、小紅書(shu)打卡……愛好變為職業，意味著輕松轉換為壓力。她逼著自己學(xue)會拍視頻(pin)，一遍遍改稿達到心中(zhong)的“完美。”

　　而孫(sun)晨璐則擁抱(bao)著(zhu)更(geng)(geng)大的舞臺。近日(ri)，她(ta)被(bei)邀請在小(xiao)紅書官方(fang)一(yi)場活(huo)動上演講(jiang)(jiang)。她(ta)受寵若驚(jing)，給(gei)組織的工作人(ren)員千里迢(tiao)迢(tiao)帶來(lai)了幾斤茶葉(xie)作為謝禮。在演講(jiang)(jiang)中她(ta)回(hui)憶(yi)起與粉(fen)(fen)絲(si)互動的過程。一(yi)位粉(fen)(fen)絲(si)因為事故導致(zhi)雙側股骨(gu)頭壞死，告訴(su)她(ta)，自(zi)己因為看她(ta)的妝(zhuang)容分享重燃對(dui)生活(huo)的熱情(qing)。更(geng)(geng)多粉(fen)(fen)絲(si)是健康人(ren)，她(ta)們夸贊她(ta)化妝(zhuang)的手(shou)法和搭配的審美。

　　“對美的(de)熱(re)愛是共通的(de)。”這個輪椅上的(de)年輕人說，下一步，她很(hen)想試試能不能做一個全(quan)職(zhi)的(de)創作者。（記者 王燁(ye)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