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號(hao)頭”給兼職人員一張紙條,寫(xie)著去(qu)6號(hao)窗口(kou)掛關節科(ke)的號(hao)。
掛號大廳,一(yi)名號販子(zi)(圓(yuan)圈處(chu))被民警認出(chu),讓其站在一(yi)邊,等待被帶(dai)離。
號(hao)販子隔著車窗給一名兼職人員(yuan)100元(yuan)作為(wei)報酬。
6月8日晚11時(shi)許,北(bei)京(jing)大學(xue)口腔醫院門外的人(ren)行(xing)道上已排起長(chang)隊,其中有(you)20多人(ren)為兼職號販子。攝影/新(xin)京(jing)報(bao)記者 大路
在北京各(ge)大醫(yi)院加大力度打擊號(hao)(hao)販子的(de)同時,一些“熟面孔”的(de)號(hao)(hao)販子開始退(tui)居幕后,他們(men)通過網(wang)上(shang)招聘的(de)方式,以日薪100元-120元不等的(de)價格,找來一些兼職人員代為排號(hao)(hao)。
新(xin)京報(bao)記者調查發現,在北京大學口腔醫院,有號販子團伙盤踞于此(ci),“號頭”專門招聘新(xin)面(mian)孔(kong)來排(pai)隊(dui)掛號,工資日結,通宵排(pai)隊(dui)。
在(zai)號販子的(de)操控下,兼(jian)職人員猶如(ru)牽(qian)線木偶(ou),一步一步按要(yao)求去完成“任務”——搶專(zhuan)家(jia)號。
號販子(zi)則躲在暗處(chu),在每一個早(zao)晨,靜待(dai)兼(jian)職人員將(jiang)一個個專(zhuan)家(jia)號交到他(ta)們手(shou)上。轉(zhuan)手(shou)他(ta)們就(jiu)以(yi)1500元(yuan)-2000元(yuan)的價格將(jiang)專(zhuan)家(jia)號高價賣出,每個專(zhuan)家(jia)號的利潤達(da)到上千元(yuan)。
熬了一個通宵后,20多歲的張甜甜將排到的專家號交給號販子。
她的報酬是100元。
6月8日晚,在一(yi)家公司做(zuo)文職的她經朋友介紹,與(yu)北京大學(xue)口(kou)腔醫院的“號頭”聯系上,第一(yi)次做(zuo)起兼職號販子。
在北(bei)京大學口腔醫院,像(xiang)張(zhang)甜甜這樣的兼職號販子并不(bu)少(shao)。但(dan)少(shao)有人愿意長期以此謀生,他們想要的是(shi)在空閑之余(yu)掙點小錢,或是(shi)需要用錢時可以短期內獲取報酬。
醫院窗口10人排隊一半是號販子
6月8日晚8時左右,張甜(tian)甜(tian)從(cong)六里橋坐地鐵來到(dao)北京(jing)大學口(kou)(kou)腔醫院。“號頭”郭偉安排她在醫院門(men)口(kou)(kou)的人行道上排隊。
晚上(shang)11時,張(zhang)甜甜坐在(zai)郭偉帶(dai)來的(de)地墊上(shang),實(shi)在(zai)有些困乏,她拿著手中的(de)包當做枕(zhen)頭(tou),就(jiu)地躺(tang)下補充睡眠(mian)。
夜里(li)(li)蚊子很多,張甜(tian)甜(tian)腿(tui)上被咬了幾(ji)個大包(bao)。她(ta)掙扎著起身(shen)坐起來,拿出包(bao)里(li)(li)的(de)風(feng)油(you)精在腿(tui)上涂抹。
此時醫(yi)院外的(de)人行道(dao)上,已有(you)約50人排(pai)隊,有(you)坐著(zhu)、躺著(zhu)的(de),也有(you)站著(zhu)的(de)。彼此之(zhi)間也不(bu)說(shuo)話,顯得非(fei)常(chang)安靜。
郭(guo)偉(wei)并不(bu)在隊伍里。張甜甜之前聽(ting)郭(guo)偉(wei)說,當晚大概有20多名兼職號販子排(pai)隊。她睜大眼睛注視排(pai)隊的人群,男女老(lao)少都有,也分不(bu)清(qing)誰是真的誰是假的。
和張甜甜一樣做兼職(zhi)號販(fan)子的(de),還有來北(bei)京不(bu)滿一年(nian)的(de)黃梅。
她之前(qian)在江蘇老(lao)家一家紡織廠上班,年前(qian)來京投奔姐(jie)(jie)姐(jie)(jie),但一直沒(mei)找到合適(shi)的(de)工作。
她和姐(jie)姐(jie)租住在(zai)前門一家賓館,日租金(jin)120元,兩人各(ge)承(cheng)擔60元。“缺錢花”的她在(zai)姐(jie)姐(jie)的介(jie)紹下,加入兼職號販子的隊伍。
6月8日當(dang)天(tian),黃梅(mei)從(cong)下(xia)午(wu)6時就(jiu)來到醫院(yuan)門外,排在比張甜甜更靠前(qian)的位置。
之后幾個小時(shi),黃梅手里一(yi)直握著手機,時(shi)不時(shi)看(kan)一(yi)下時(shi)間(jian),或者玩“斗地主”手機游戲打發時(shi)間(jian)。
她(ta)幾乎不睡覺。她(ta)只想拿(na)到錢后,趕緊回到賓館,打開空調睡上一(yi)覺。
漫漫長夜,張甜甜和黃梅(mei)也在(zai)等待(dai)郭偉的(de)“指示(shi)”。
郭偉每天會在(zai)凌晨3時左右,趕(gan)在(zai)醫院保安(an)開門(men)前,將要掛的科室信(xin)息寫在(zai)紙條上發給在(zai)場排隊的兼職號販子。
6月9日(ri)凌(ling)晨3時,郭偉走(zou)到張甜(tian)甜(tian)和黃(huang)梅(mei)面(mian)前說:“你們兩個到紅綠燈下面(mian)等著。”
他(ta)掏出(chu)兩個手(shou)機翻看客(ke)戶信息(xi),隨后(hou)從(cong)包里掏出(chu)一張(zhang)紙,用筆(bi)寫著“6號窗(chuang)口(kou)、關節(jie)科(ke)”交給(gei)張(zhang)甜(tian)甜(tian)和黃梅,并一再叮囑,“去6號窗(chuang)口(kou),別(bie)排錯。要是有(you)人問,就說是給(gei)自己看病。”
除了(le)張甜(tian)甜(tian)和(he)黃梅,郭偉(wei)還從排隊(dui)隊(dui)伍中叫出約20人,并將(jiang)一張張紙(zhi)條逐(zhu)一交給他們。
凌晨3時45分(fen),北(bei)京大學口腔醫(yi)院的(de)保(bao)安打開伸縮門(men),門(men)開了(le)個一米左右的(de)口子,在保(bao)安的(de)引導下,排隊的(de)人(ren)群陸續(xu)進入掛(gua)號(hao)大廳繼續(xu)排隊,一次(ci)進十多人(ren)。
郭(guo)偉在(zai)醫院門外給兼職號(hao)(hao)(hao)販子再三(san)叮(ding)囑,進到掛號(hao)(hao)(hao)大廳后不(bu)要(yao)(yao)亂說(shuo)話。遇(yu)到檢查一定要(yao)(yao)淡定,不(bu)要(yao)(yao)心虛,不(bu)要(yao)(yao)緊張,就說(shuo)給自(zi)己(ji)掛號(hao)(hao)(hao)。
張甜甜、黃梅等兼職號販子按順序進入醫院大廳。對(dui)于這(zhe)些生面(mian)孔,保(bao)安也無法識別誰是號販子。
醫院掛號(hao)(hao)(hao)大廳內,1-8號(hao)(hao)(hao)窗口都站滿了人,張(zhang)甜(tian)甜(tian)、黃梅按照紙條的(de)信息(xi)在(zai)六(liu)號(hao)(hao)(hao)窗口排隊。他(ta)們的(de)目(mu)標是最搶手的(de)專家號(hao)(hao)(hao)。
“專家(jia)號一開就(jiu)那么幾個,其他患者就(jiu)只能掛普通(tong)號了。”張(zhang)甜(tian)(tian)甜(tian)(tian)說。
六(liu)號窗口約10人(ren)的排隊人(ren)員中,至少(shao)有一半是號販子,且都(dou)位于靠(kao)前的位置。
他們(men)需要在大(da)廳繼續排隊(dui)三個多小時,直到郭(guo)偉再次聯系他們(men)。
早上6時(shi)(shi)20分,天已亮(liang)了。郭偉打來電話,讓(rang)張甜甜走到(dao)醫院大門口(kou),同時(shi)(shi)找(zhao)人幫她占著排隊位置。
郭(guo)偉(wei)(wei)拿出一位客戶(hu)的身份證和100元掛號費遞給張(zhang)甜甜,接下來就等醫院放(fang)號了(le)。郭(guo)偉(wei)(wei)并不進大廳,只是在(zai)醫院門口(kou)等。
早上7時10分,張(zhang)甜甜成功掛到專家號,出(chu)來把號交給(gei)郭偉。郭偉告訴她去醫院附近的一(yi)家銀(yin)行(xing)門口找“大(da)哥”拿(na)錢。
在該銀行(xing)附近停著一輛蘇B牌號的長安銀色(se)轎(jiao)車,車內有兩人,一名(ming)戴眼(yan)鏡、穿白色(se)衣服的男子(zi)坐在主駕駛(shi),副駕駛(shi)的男子(zi)則(ze)拿(na)出100元(yuan)錢遞給張甜(tian)甜(tian)。
拿到錢后的張甜甜趕(gan)往(wang)地鐵,準備回出租屋睡(shui)一會兒,吃完午飯再去上班。
兼職號販子背后有團伙操控
相比于張甜(tian)甜(tian)、黃梅這樣有人介(jie)紹做兼(jian)職(zhi)號(hao)販子,更多(duo)兼(jian)職(zhi)人員則是經網上(shang)“招聘”而來。
6月7日,“號頭”郭偉在一個(ge)名為“北京最(zui)大充場專業團隊”的QQ群(qun)里發送信息(xi):“招聘排隊人員(yuan),不用干活就是坐著玩,睡覺都可以、特別輕松,男女(nv)不限,有(you)身(shen)份證就行(xing),下(xia)午4點(dian)之前到給120元、4點(dian)之后(hou)給100元,早上七點(dian)結束后(hou)給錢(qian)。”
這樣的信息(xi),郭偉每(mei)天(tian)會利(li)用群發軟(ruan)件,每(mei)間隔幾(ji)分鐘就(jiu)發一次。
郭偉等人組成的(de)號(hao)(hao)販子(zi)團伙多(duo)達數十人,長期盤踞北(bei)京大學口腔醫院附近招(zhao)攬生意倒賣專家號(hao)(hao)。為躲避檢(jian)查(cha),他們(men)需(xu)要(yao)招(zhao)聘(pin)新(xin)面孔并(bing)操控他們(men)排(pai)隊(dui)掛號(hao)(hao)。招(zhao)聘(pin)渠道(dao)并(bing)不(bu)單一(yi),有(you)線下(xia)尋找(zhao),也有(you)線上(shang)發(fa)布兼職信息。工(gong)資日結,通宵排(pai)隊(dui)。
6月8日,新京報記(ji)者聯系郭(guo)偉,體(ti)驗(yan)了排(pai)隊掛號的全過(guo)程(cheng)。
根據(ju)郭偉的(de)描述,他們(men)在召集(ji)到兼職(zhi)工后,再根據(ju)手中現有的(de)客戶資(zi)源安排各(ge)兼職(zhi)工排隊,排在前面的(de)一(yi)般(ban)都(dou)是專家號,來(lai)得越(yue)早,所付的(de)工資(zi)越(yue)高(gao)。
以每天下午4時(shi)(shi)為一個時(shi)(shi)間點,4時(shi)(shi)前到醫院的兼職(zhi)工資(zi)為120元,4時(shi)(shi)之(zhi)后來的工資(zi)100元。
專家(jia)號難排,郭偉說(shuo)需要通(tong)宵(xiao)排隊(dui),“晚上九點或(huo)者十點才開始(shi)真(zhen)正排隊(dui),期間不能(neng)離(li)開現場。”
郭偉白天(tian)要招攬生意,晚上還得監督兼職號(hao)(hao)販子排隊掛(gua)(gua)號(hao)(hao)。他說,他一(yi)般不進(jin)醫院(yuan)掛(gua)(gua)號(hao)(hao)大廳,安排好兼職工怎么(me)掛(gua)(gua)號(hao)(hao)后(hou),他只在醫院(yuan)外等著,“保安都(dou)認(ren)識我(wo)的(de)手機號(hao)(hao),我(wo)不能被(bei)民(min)警或(huo)保安發現,否則會被(bei)盯上”。
郭(guo)偉(wei)雖然是“號(hao)頭(tou)”,可上面還有人,稱為“大哥”。“大哥”下面有郭(guo)偉(wei)等(deng)7個“號(hao)頭(tou)”,專門負責招聘兼(jian)職(zhi)(zhi)工,并將“大哥”分配的客戶信息(xi)交給每個兼(jian)職(zhi)(zhi)工,兼(jian)職(zhi)(zhi)工再到醫(yi)院大廳排號(hao)。
每排(pai)一個號(hao),郭偉等“號(hao)頭”能拿到(dao)100元。6月8日晚上,郭偉招來20多(duo)個兼(jian)職工,當晚,他可以(yi)收到(dao)“大哥”給的2000多(duo)元提成。
在兼職號(hao)販子(zi)排(pai)到專家(jia)號(hao)后(hou),郭偉等“號(hao)頭”轉手把專家(jia)號(hao)賣(mai)出,價格為1500元到2000元不等。此外,普(pu)通門診號(hao)賣(mai)400元、副(fu)主任(ren)醫(yi)(yi)師號(hao)賣(mai)600元,主任(ren)醫(yi)(yi)師號(hao)賣(mai)1000元。
根據北(bei)京市三(san)級醫(yi)院醫(yi)事服務費標準,掛普通(tong)門診、副(fu)主(zhu)任醫(yi)師、主(zhu)任醫(yi)師、知名專家的號,費用分別為50元(yuan)、60元(yuan)、80元(yuan)和100元(yuan),減去醫(yi)保報(bao)銷(xiao)的金額,實際自付金額分別為10元(yuan)、20元(yuan)、40元(yuan)和60元(yuan)。
因(yin)此,郭偉等號(hao)販子每賣出一個號(hao),利潤(run)達到幾(ji)百元甚至上千(qian)元,多數利潤(run)被號(hao)販子團伙的(de)骨(gu)干成員分掉。
號頭招長期合作伙伴守“地盤”
北京大學口腔醫院(yuan)被郭(guo)偉等人(ren)組(zu)成的(de)號販(fan)子團伙視為(wei)“地盤(pan)”,除了尋(xun)找兼職工(gong)為(wei)團伙排隊取號,郭(guo)偉也會(hui)找一(yi)些急需用錢(qian)的(de)人(ren)作為(wei)長期合(he)作伙伴。
兩(liang)年前,老白(bai)經(jing)人介(jie)紹(shao)認(ren)識郭偉,從兼職開始,到現在和(he)郭偉成為長期合作伙伴。老白(bai)說,家(jia)人因患病需要每月花錢(qian)(qian)買藥,他覺得干排號(hao)的(de)活來錢(qian)(qian)快(kuai)。
6月8日晚上10時,新京報(bao)記(ji)者見到(dao)老白時,他(ta)排在隊(dui)伍前面。他(ta)從(cong)晚上7時開始排隊(dui),一盒煙只剩下最后一根。
點燃這根煙后,先前蹲著的他慢吞(tun)吞(tun)地起身,伸(shen)了(le)個懶腰。
看(kan)記(ji)者面生,老白說:“今天(tian)剛來吧,現在還(huan)早,醫院三(san)點半才開門,進(jin)去還(huan)要排隊(dui)到7點,現在可(ke)以先在地(di)上躺會(hui)兒。”
一會兒他(ta)就抽(chou)完手(shou)中最后一支煙,然(ran)后繼(ji)續蹲在(zai)地上。他(ta)自帶(dai)了(le)地墊,“累了(le)就把這個當床”。
從(cong)晚上(shang)7時到第(di)二天(tian)早上(shang)7時,老白(bai)要排隊12個(ge)小時。其間(jian),他不能(neng)離(li)開(kai)(kai)醫(yi)院太遠,即便離(li)開(kai)(kai)隊伍去上(shang)廁所,也(ye)要叮囑旁(pang)邊的(de)人留好位子(zi)。老白(bai)說:“只有(you)排到號了,才會有(you)錢,要不就白(bai)干了。”
老白記(ji)不清(qing)這兩年排(pai)了(le)多少個通宵。印象里,從今年3月到(dao)6月大(da)概(gai)排(pai)過20多次(ci),一(yi)次(ci)100元,“錢都寄家里了(le),自己不留。”
盡管是長期合作(zuo)伙伴(ban),也不需要(yao)天(tian)天(tian)都(dou)來排隊,隔幾天(tian)來一回(hui)。老(lao)白(bai)說,做這個千萬不要(yao)天(tian)天(tian)來,一是熬不住(zhu),二是面(mian)熟了(le)容易(yi)被抓。
但他(ta)還(huan)是栽了跟頭。
6月9日(ri)早上7時左右(you),正在醫院掛(gua)號大廳(ting)排(pai)(pai)隊的(de)老白被民(min)警(jing)驅離醫院大廳(ting)。當時,民(min)警(jing)正在查看排(pai)(pai)隊人員的(de)身份(fen)信息(xi)并做登記(ji)。
張甜(tian)甜(tian)站(zhan)在老白(bai)前面,目(mu)睹了整(zheng)個過程(cheng)。“老白(bai)被盤問(wen)了,然(ran)后警察給他登記信息,手機號給要過來就發(fa)現了。”
事后,老白則認(ren)為是“自己(ji)來得次數多了(le)(le),被發現了(le)(le)。”
民(min)警在大廳內帶走老白時(shi),幾乎所有人的目(mu)光都聚(ju)焦在老白和民(min)警身(shen)上,幾個市民(min)相互討論(lun)著,“查到了(le),就(jiu)是(shi)號販(fan)子。”
之后老白三次(ci)想趁民警不注意溜回排(pai)號(hao)隊伍(wu),均被民警發現帶走。
沒排上號的(de)老白最(zui)終還是從“大哥”手里拿到了錢(qian),這基于他們之間的(de)長期(qi)合作關系。
對于這(zhe)次(ci)被查,他說(shuo):“大不了就換一家醫院做。”
號頭操控“新面孔”逃避檢查
老(lao)白的(de)被查并不(bu)是偶然(ran)。
新京(jing)報記(ji)者在北大(da)口腔醫院連日采(cai)訪發(fa)現(xian),每隔一段時間(jian),駐院民警就會在掛(gua)號大(da)廳對排隊人群進行巡查。
老白說(shuo),號販(fan)子(zi)一(yi)旦被(bei)查(cha),身份(fen)信息會被(bei)民警記(ji)錄(lu)在(zai)檔案中,下(xia)一(yi)次(ci)如再來掛號,民警通過(guo)身份(fen)檢查(cha)就可以鎖定他們的號販(fan)子(zi)身份(fen)。
記(ji)者從醫院獲悉,近年(nian)來醫院不斷增強安保力量,持續開(kai)展治(zhi)安巡查(cha),嚴厲打擊號販子,如夜間登記(ji)排(pai)隊人員資料、早晨在掛號窗(chuang)口核實登記(ji)信息、在掛號高峰時(shi)段對樓內進(jin)(jin)行(xing)巡查(cha)等,并多次配合大鐘寺派出所對號販子進(jin)(jin)行(xing)抓捕行(xing)動。
與此同(tong)時,醫院(yuan)還就(jiu)掛號(hao)流程出臺(tai)多項措施以防號(hao)販子倒號(hao)。
去年2月,北大(da)口腔醫院(yuan)相關負(fu)責人就打(da)擊號(hao)(hao)(hao)販子表示,患者必(bi)須提交身份證原件和(he)醫保卡原件才可(ke)以掛號(hao)(hao)(hao)就診,防止“號(hao)(hao)(hao)販子”以自(zi)身信(xin)(xin)息(xi)掛號(hao)(hao)(hao)后(hou)再倒(dao)號(hao)(hao)(hao);取消醫生手(shou)(shou)工加號(hao)(hao)(hao),機(ji)打(da)加號(hao)(hao)(hao)信(xin)(xin)息(xi)系(xi)統追蹤可(ke)查。患者如退(tui)號(hao)(hao)(hao),醫院(yuan)將在半小時后(hou)由其他窗口隨機(ji)掛出,避免號(hao)(hao)(hao)“一手(shou)(shou)退(tui)一手(shou)(shou)掛”。
針對(dui)號販子倒號嚴重的(de)科室如兒童(tong)口(kou)腔科、正畸科專家號等,則(ze)實行(xing)(xing)預(yu)約(yue)登記,即登記排隊(dui)順序,根據患者(zhe)病情急迫程度和(he)出診(zhen)情況(kuang)通知就診(zhen)時間。同時,醫院還提請公安部門支(zhi)持開展患者(zhe)身份證(zheng)識別(bie),進一步確保實名制就診(zhen)的(de)執(zhi)行(xing)(xing)落實。
在(zai)郭(guo)偉(wei)看來(lai),這一系列(lie)措施(shi)的出臺(tai),加之民(min)警(jing)檢(jian)查頻(pin)繁,他(ta)只(zhi)能退(tui)居(ju)幕后,操控新面孔為其掛號。這也為民(min)警(jing)的查處工(gong)作帶來(lai)難(nan)度。
對于那些兼(jian)職(zhi)人員,郭(guo)偉不斷強調,遇到(dao)檢查一(yi)定要說(shuo)是自己看病(bing)。
郭偉還(huan)告訴(su)兼職人員(yuan),要帶自己的身(shen)份證(zheng)件,遇到(dao)民(min)警檢查時拿出自己的身(shen)份證(zheng),等到(dao)掛號時才(cai)用(yong)客戶(hu)的身(shen)份證(zheng)。
郭偉(wei)等“號(hao)頭”則躲在暗處,等著一個個兼職人員將(jiang)專家號(hao)交給他(ta)們(men),繼而賣出牟利。
號販子違法成本低屢禁不絕
不僅(jin)是北(bei)大口腔醫(yi)院,近年來(lai),北(bei)京衛生部(bu)門(men)聯合(he)多部(bu)門(men)多次打擊醫(yi)院號販子,雖有(you)成(cheng)效(xiao),但號販子仍屢禁不絕(jue)。
2016年(nian)1月,一段“女(nv)子(zi)怒斥黃牛搶號”的視頻引爆網絡,將號販子(zi)問(wen)題推向關注的焦點。
視(shi)頻中,一名女子在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(an)門醫院掛號(hao)時(shi),斥責(ze)黃牛(niu)將300元的掛號(hao)費炒到(dao)4500元,并指責(ze)黃牛(niu)倒賣專家(jia)號(hao)的行(xing)為,她從外地特意趕來(lai),排了一天都沒掛上號(hao)。
之(zhi)后,一場(chang)大規模的(de)整治號販子行動在北京展開。
北(bei)(bei)京警(jing)方1月(yue)28日(ri)表示(shi),1月(yue)25日(ri)清晨,民警(jing)在廣安(an)門中醫院(yuan)抓獲號(hao)販子7名,其中做拘(ju)留(liu)處理4名。針(zhen)對(dui)廣安(an)門中醫院(yuan)號(hao)販子問題,北(bei)(bei)京市(shi)公(gong)(gong)安(an)局(ju)相關部門已成(cheng)立專(zhuan)案組。市(shi)公(gong)(gong)安(an)局(ju)相關負責人表示(shi),將(jiang)繼續與(yu)衛(wei)生等部門密切(qie)協(xie)作,對(dui)號(hao)販子等違(wei)法行為組織開(kai)展專(zhuan)項打擊(ji)整治行動(dong)。
當(dang)年2月初,北京(jing)市衛計委(wei)推出八(ba)條(tiao)措(cuo)施(shi)打(da)擊“號(hao)(hao)販子”,包括實行非急診全面(mian)預約(yue)掛(gua)號(hao)(hao)、取消(xiao)醫生個人手工(gong)加號(hao)(hao)條(tiao)、落(luo)實“實名制”掛(gua)號(hao)(hao)等,并公布監督舉(ju)報(bao)電話,對醫院(yuan)內部(bu)人員(yuan)參(can)與倒(dao)號(hao)(hao)現象進行嚴肅處理。
幾天后,北京市衛(wei)計委召開專題會,對打擊號(hao)(hao)販(fan)子再(zai)做(zuo)部署,要(yao)求各醫(yi)院加強退號(hao)(hao)和加號(hao)(hao)管理,避免流入號(hao)(hao)販(fan)子手中(zhong)。同時(shi)在部分(fen)醫(yi)院試點采取專家團隊工(gong)作模(mo)式,讓(rang)病情真正(zheng)需要(yao)的患者(zhe)及時(shi)看上專家號(hao)(hao)。
當年(nian)3月的全國(guo)兩(liang)會(hui)上(shang),國(guo)家(jia)衛計委(wei)主任李斌也對號(hao)販子問題發聲。
在(zai)接(jie)受采(cai)訪時,李斌(bin)表示,“我要感謝那位(wei)姑娘的一(yi)聲吼,推動了(le)老大難(號販子)問題的解決(jue)。”
談及如何整治醫(yi)院號販子,李(li)斌表(biao)示,號販子問題的(de)根(gen)本“成因”還(huan)是醫(yi)療的(de)結(jie)構(gou)性(xing)矛盾,要(yao)(yao)解決這(zhe)個(ge)問題,需(xu)(xu)要(yao)(yao)打組合(he)拳,一方面要(yao)(yao)會(hui)同(tong)(tong)公安等部門開展綜合(he)整治,嚴厲(li)打擊號販子現象,同(tong)(tong)時還(huan)要(yao)(yao)加快信息的(de)聯網(wang),醫(yi)院掛號做到真正實名制。另一方面還(huan)要(yao)(yao)加快推進分級診療制度(du),改(gai)進醫(yi)療服務,推廣預約診療。但這(zhe)需(xu)(xu)要(yao)(yao)時間,在此過程中(zhong),會(hui)一直保(bao)持(chi)對號販子的(de)整治高(gao)壓態勢。
去年(nian)7月(yue)底(di),北京市(shi)衛計委(wei)等8部門決定在全市(shi)開(kai)展為期半年(nian)的“號販子(zi)”和“網絡醫托”專項(xiang)整(zheng)治(zhi)行(xing)(xing)動。自當(dang)年(nian)2月(yue)份以來的半年(nian),公(gong)安機關(guan)組織打(da)擊(ji)行(xing)(xing)動152次,抓獲號販子(zi)733人(ren),其中刑事拘(ju)(ju)留14人(ren),治(zhi)安拘(ju)(ju)留719人(ren)。
“號販子通過不正當行(xing)為倒賣醫療憑證,這實(shi)質上是一種非(fei)法的經營活動,嚴重擾亂(luan)了醫療秩序。”北京京師(shi)律師(shi)事(shi)務(wu)所律師(shi)白飛(fei)云說。
這(zhe)種非法的(de)經(jing)營活(huo)動如今仍在(zai)各大醫院(yuan)上演,只是行為更(geng)為隱蔽。
去(qu)年9月,有媒體報道了北大口腔醫院號(hao)販子(zi)猖獗(jue),一名駐院民警(jing)在接受采訪時(shi)表(biao)示,盡管每(mei)天(tian)都在打擊,仍(reng)有一些號(hao)販子(zi)在活動(dong),除(chu)了有市(shi)場(chang)需求、專(zhuan)家號(hao)利潤(run)太大的(de)利益驅動(dong),再就是號(hao)販子(zi)的(de)違法成本太低。
該民警(jing)說,有時一抓(zhua)就是十(shi)幾名號販(fan)子,抓(zhua)到(dao)他們后拘(ju)留7天又出來了(le),他們依舊繼續從事販(fan)號生意(yi)。
根(gen)(gen)據(ju)現行法律,只能以治安(an)管(guan)理處(chu)罰法來對醫院號(hao)販(fan)(fan)子進行懲(cheng)處(chu),根(gen)(gen)據(ju)號(hao)販(fan)(fan)子的(de)行為(wei)和情(qing)節嚴重(zhong)程度處(chu)以一定期限的(de)拘留和罰款。
號(hao)(hao)販子老白說,此前他曾被民警查過,要么是(shi)被教育訓話,要么是(shi)直接驅離,但(dan)他等民警走(zou)了之后,又(you)會偷摸地回到(dao)排隊人群(qun)中繼續(xu)排號(hao)(hao)。
6月24日(ri)下午3時,新(xin)京報記(ji)者(zhe)再次來到北京大學口腔醫院,遇見郭(guo)偉(wei)正在(zai)醫院附(fu)近(jin)徘徊,不斷詢(xun)問(wen)路(lu)人“要(yao)號嗎?”
他(ta)發布的“招(zhao)聘兼職排隊人員”信息也(ye)依然每天出現(xian)在一(yi)些QQ群中。
(張甜甜、黃梅、郭偉(wei)、老白均(jun)為(wei)化名)
新京報記者 游天燚 張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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