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上海6月15日電　題：于無(wu)聲(sheng)處聽(ting)驚雷(lei)——中共(gong)一大百年回望

　　新華社記者姜微、楊金(jin)志(zhi)、吳振(zhen)東(dong)、郭敬丹

　　上海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紀(ji)念館(guan)，一幅蒼勁有力的書法作品靜靜陳(chen)列(lie)——

　　“作始也簡 將畢也鉅”。

　　落款：“董(dong)必武 一(yi)九五六年(nian)二月”。

　　是年2月，中共一大代(dai)表董(dong)必武(wu)來(lai)到(dao)一大會址，在幫助工作人員回憶了相關歷史細節后，年屆七(qi)旬的董(dong)必武(wu)感慨(kai)萬千，揮毫(hao)寫下這(zhe)8個大字。

　　“這幅字是我們的‘鎮館(guan)之寶’。黨和人(ren)民的事業越(yue)是向(xiang)前發展，我們就越(yue)能感受(shou)到這句(ju)話的分量。”中共一大紀(ji)念(nian)館(guan)館(guan)長薛(xue)峰說。

　　“作始也簡(jian)，將畢也鉅”源(yuan)自《莊子(zi)》，原(yuan)文“其作始也簡(jian)，其將畢也必巨(ju)(ju)。”人們(men)把其含義引申為：任何具有遠(yuan)大前程的事(shi)業，哪(na)怕在(zai)初創時微不足道，等到(dao)將要完成時也必然發(fa)展得非常巨(ju)(ju)大。

　　許多歷史事件正是如(ru)此(ci)。

　　站(zhan)在當(dang)下，回望百年，我(wo)們把歷史的長鏡頭對準1921年。

　　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(hui)——這(zhe)個在尋常(chang)日(ri)子召開的(de)(de)、在當時報紙上沒有(you)一點報道的(de)(de)會(hui)議，無(wu)聲(sheng)，卻有(you)力地，在風(feng)雨如(ru)晦的(de)(de)中國大地炸響(xiang)了開天辟地的(de)(de)驚(jing)雷，為波瀾壯闊的(de)(de)奮斗(dou)史詩寫下了光輝的(de)(de)起筆。

　　在(zai)舊(jiu)報(bao)章里(li)，在(zai)泛黃的檔案資料里(li)，在(zai)親(qin)歷(li)者的回(hui)憶里(li)，我們還原那些曾經模糊(hu)的細節，探尋(xun)歷(li)經百年愈加清晰(xi)的大(da)義(yi)。

　　（一）“天井里有些燒剩的紙灰”

　　1921年7月23日，大(da)暑(shu)，上海空氣濡濕悶(men)熱。

　　入夜，法租(zu)界(jie)里一幢民居亮起昏黃的燈光。屋內，31歲的李漢俊正等(deng)著他(ta)的客人。

　　這幢位于望(wang)志路(lu)106號、有著青色磚(zhuan)墻和紅色窗欞的(de)石庫(ku)門房子，是(shi)李(li)書城(cheng)、李(li)漢俊兄弟(di)倆一年前租(zu)下的(de)，外界稱其為“李(li)公館”。在李(li)書城(cheng)愛(ai)人薛(xue)文淑印象里(li)，弟(di)弟(di)漢俊每天(tian)都很忙，常有朋友找他，搬來這里(li)后，朋友來得(de)更多(duo)了，時常還有外國人。

　　李漢俊身邊，一(yi)(yi)張條桌上(shang)擺放著十(shi)幾只(zhi)雕(diao)花茶(cha)(cha)杯(bei)、一(yi)(yi)只(zhi)紫銅煙缸和(he)一(yi)(yi)只(zhi)粉色花瓶，桌子四(si)周圍有一(yi)(yi)圈(quan)圓凳，東、西墻邊又各放置(zhi)(zhi)了一(yi)(yi)只(zhi)茶(cha)(cha)幾和(he)兩張椅子。這樣的布置(zhi)(zhi)，使這間屋子略(lve)顯局促。

　　過(guo)了(le)一會(hui)兒，客人(ren)陸(lu)續來了(le)，多是年輕模樣，但打(da)扮各不相同，有(you)(you)(you)穿(chuan)長衫的，有(you)(you)(you)穿(chuan)中山裝的，有(you)(you)(you)穿(chuan)西裝的，有(you)(you)(you)人(ren)留著八(ba)字胡須，也有(you)(you)(you)人(ren)一臉稚氣(qi)……另有(you)(you)(you)兩名外國人(ren)，高鼻(bi)梁、目光敏(min)銳。

　　石庫門外，夜色(se)之下，“遠東第一(yi)大城市(shi)”上(shang)海(hai)看(kan)起來沉滯(zhi)如常。各(ge)色(se)洋(yang)人和(he)達(da)官(guan)貴(gui)人依舊紙醉金迷，市(shi)井百姓一(yi)如既(ji)往地(di)辛苦勞作。翻(fan)開《申(shen)報(bao)》，《粵桂最近(jin)之戰局》等軍閥爭斗的(de)消(xiao)息日(ri)日(ri)“連載”，占據國內新聞的(de)大幅(fu)版(ban)面。國際上(shang)，美國主導的(de)“太平洋(yang)會(hui)議”（即華盛頓會(hui)議）即將(jiang)開幕。當(dang)日(ri)，報(bao)上(shang)一(yi)則《太平洋(yang)會(hui)議與中(zhong)國》的(de)消(xiao)息，描繪了一(yi)些人對(dui)這次會(hui)議的(de)企盼和(he)“樂觀(guan)”——“輿情(qing)對(dui)于美國邀中(zhong)國與會(hui)，大為興奮”。

　　之后幾天，同樣的人(ren)又來了(le)“李公館”幾回，其間他們(men)還發生了(le)多次“有力的爭論”，但(dan)再見面時卻看不(bu)出什么不(bu)愉快(kuai)。

　　直到7月30日晚(wan)，李(li)漢俊和朋(peng)友們的聚(ju)會，因一(yi)名陌生男子突然(ran)闖入而就(jiu)此打斷。

　　“我只是記(ji)得有(you)一天，我回到家，一進(jin)門就發現(xian)天井(jing)里有(you)些(xie)燒剩的(de)紙灰，廚(chu)師老廖告訴(su)我說，有(you)法國巡捕來搜查(cha)過二(er)先生（指漢俊）的(de)房間，并說沒有(you)抓(zhua)人。”薛(xue)文淑后來在回憶錄中寫(xie)道。

　　風(feng)起于青萍(ping)之末，浪成于微瀾之間。

　　當時的(de)絕大多數上(shang)海市(shi)(shi)民(min)、中國民(min)眾決不會想到，在自己(ji)陷于艱辛(xin)困(kun)頓之(zhi)際(ji)，一(yi)群(qun)平(ping)均年齡28歲(sui)的(de)志士，已經悄然成(cheng)立了一(yi)個政黨。這(zhe)(zhe)個政黨，將(jiang)徹底改變這(zhe)(zhe)座(zuo)城市(shi)(shi)、這(zhe)(zhe)個國家，乃至今(jin)后的(de)世界大格局。

　　（二(er)）“偕行者潤之，赴全國○○○○○之招”

　　百年滄海桑田。當(dang)年“李公館”所在(zai)的(de)(de)地界，早已從洋(yang)人(ren)的(de)(de)“國中(zhong)之國”變成(cheng)人(ren)民城(cheng)市的(de)(de)新天(tian)地，是上(shang)海極具特色的(de)(de)商業街(jie)區。

　　百年薪(xin)火相傳。梧桐掩(yan)映下，那幢古樸莊重(zhong)的小樓模樣未改，烏漆大門(men)上的銅環熠熠生(sheng)輝，越來越多年輕人專程而來，感悟赤(chi)誠初心。

　　“看到(dao)會址(zhi)外(wai)流光溢彩的(de)(de)街(jie)景、衣著時(shi)尚的(de)(de)行人(ren)，有時(shi)也(ye)覺得反差巨大。但再一想(xiang)，這現(xian)代化的(de)(de)城市(shi)、安居樂業的(de)(de)人(ren)民，不正是建黨先驅(qu)們朝(chao)思暮想(xiang)的(de)(de)景象嗎？”一位青年參觀(guan)者感(gan)慨。

　　真摯(zhi)的情感穿越百(bai)年，與彼時的青年產生共鳴(ming)。

　　1921年(nian)，23歲的王(wang)瑞俊寫下《肇在(zai)造化——贈友人》：“貧(pin)富階級(ji)見(jian)疆場，盡善盡美唯解放。濰水泥沙(sha)統(tong)入海，喬有麓下看滄桑。”

　　懷揣這份(fen)憧(chong)憬，他把(ba)自己的名(ming)字(zi)改(gai)為王盡美，志在實(shi)現國家和民族的“盡善盡美”。

　　他寄予希望的方式，是喚醒(xing)勞工，通過革命推翻資產階(jie)級(ji)的統治。

　　1921年(nian)6月，湘江之畔，28歲的毛澤(ze)東(dong)接到一份“開會通知(zhi)”，其中要(yao)求各地共產(chan)黨早期(qi)組織各派代表兩人，盡快到上海開會。

　　毛澤東興奮不已(yi)，立(li)即與何叔衡謀劃秘密啟程(cheng)。

　　“午后六時叔(shu)衡往上(shang)海，偕(xie)行者潤之，赴全國○○○○○之招。”與(yu)何叔(shu)衡在(zai)(zai)《湖南通俗報(bao)》共(gong)事的謝覺哉(zai)在(zai)(zai)日記里這樣寫道。

　　謝(xie)覺(jue)哉后來(lai)解釋，5個(ge)圓(yuan)圈(quan)指(zhi)“共(gong)產主義者(zhe)”，因怕泄密，故用(yong)圓(yuan)圈(quan)代替。

　　發出這份(fen)“開會通知”的，是上海(hai)共(gong)產黨早期組織，這是中(zhong)國的第一個共(gong)產黨組織，于(yu)1920年8月在上海(hai)老漁陽里2號（今南昌路(lu)100弄(nong)2號）成立(li)，陳獨秀為書(shu)記。

　　“這不是上(shang)海地方(fang)性的(de)黨(dang)組(zu)織，而(er)是中(zhong)國(guo)共(gong)產(chan)黨(dang)發起組(zu)，面(mian)向(xiang)全(quan)國(guo)、面(mian)向(xiang)世(shi)界上(shang)有中(zhong)國(guo)勞動群眾的(de)地方(fang)，通(tong)過寫(xie)信(xin)聯系、派人指導等方(fang)式，積極推動共(gong)產(chan)黨(dang)早期(qi)組(zu)織的(de)建立。”上(shang)海市中(zhong)共(gong)黨(dang)史學會會長忻平說。

　　一(yi)封封信(xin)函由上(shang)海發出、一(yi)個個“使者”從上(shang)海走出，革(ge)命(ming)的火種散播開去。此后一(yi)年時間里，武漢、長沙、濟南、廣(guang)州、東京、巴黎等(deng)地的中國共(gong)產(chan)黨(dang)早(zao)期組織陸續成(cheng)立。這(zhe)既為“南陳北李，相約(yue)建黨(dang)”寫下(xia)了生動續章，更為中國共(gong)產(chan)黨(dang)正式(shi)成(cheng)立奠(dian)定了重要基礎。

　　上海(hai)的(de)“邀請(qing)”，得到四面(mian)八方的(de)響應。1921年6月(yue)末至7月(yue)中旬，9位外地代表(biao)陸續抵滬(hu)。他們以“北京(jing)大學暑期旅行團(tuan)”的(de)名義秘(mi)密(mi)租住在(zai)白爾路(lu)389號(hao)(hao)(今太倉路(lu)127號(hao)(hao))的(de)博文女校，和(he)衣睡(shui)在(zai)空教室的(de)地鋪上。此地，距“李公館”步行只要幾分鐘；此刻，悶熱(re)的(de)空氣中正醞釀著驚(jing)雷。

　　從1840年(nian)(nian)鴉片戰(zhan)爭(zheng)爆發到(dao)1921年(nian)(nian)中國(guo)共產(chan)黨正(zheng)式成立，近百年(nian)(nian)時間(jian)里，中國(guo)國(guo)運(yun)一路衰頹，已然深陷半殖民地半封建社(she)會的(de)泥沼，無(wu)數(shu)仁人志士的(de)強國(guo)夢想看上去愈加(jia)遙不可及(ji)。

　　1921年(nian)8月3日(ri)，英文報(bao)紙《字林西報(bao)》刊載一則(ze)《大壩(ba)決堤：大片鄉村變成汪洋，數百村莊(zhuang)被淹(yan)》的報(bao)道(dao)：“近年(nian)來(lai)中(zhong)國接連發生各類自然(ran)災害，包括(kuo)地(di)震、洪水、干旱，以及在人和牲畜間傳播的瘟疫(yi)……當權者應該清(qing)醒起來(lai)，開始行動，為這個國家做些什么吧。”

　　當權者不(bu)會清醒(xing)，他們正在裝睡。熱血的(de)青(qing)年，主動扛起國家前(qian)行的(de)重任(ren)。中共一大召開(kai)的(de)3個月前(qian)，李漢俊面對來訪的(de)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，直抒胸臆：“種子在手，唯萬里荒蕪。或懼力不(bu)可逮。吾人肉(rou)軀堪當此(ci)勞否？此(ci)不(bu)得不(bu)憂者也(ye)。”言畢，眉頭緊鎖。

　　雖(sui)擔心力有不逮，卻仍要(yao)一往無前(qian)。面(mian)對災難深重的局面(mian)，這批馬克(ke)思(si)主義(yi)的年輕追隨者，即(ji)便舍棄(qi)生命，也要(yao)讓種子發出(chu)芽來！

　　6年后的1927年，那位曾經“眉頭(tou)緊(jin)鎖”的李(li)漢俊、當時年僅37歲的李(li)漢俊，倒在(zai)了反動軍閥的屠(tu)刀下(xia)。

　　“在這批最早(zao)的(de)中國共產黨人身(shen)上，集(ji)中體現(xian)了那一(yi)代中國青(qing)年(nian)愛國奮斗、為(wei)民造福的(de)擔(dan)當精(jing)神，開天辟地、銳意進取(qu)的(de)創新精(jing)神。”忻(xin)平說。

　　（三）“你這一封(feng)信見地極(ji)當，我沒有一個字不贊成”

　　“衣無冬夏(xia)，僅破麻袋一(yi)片，遮其(qi)下體。夏(xia)則(ze)(ze)赤腘蓬頭，各以破袋一(yi)只復其(qi)首，若富翁之戴(dai)風帽然(ran)……有終日不得一(yi)飽者(zhe)，亦有兼日而食者(zhe)，饑(ji)餓難忍，則(ze)(ze)潛至巷尾常(chang)于垃(la)圾堆(dui)中(zhong)，拾取人(ren)家所棄之腐魚(yu)臭(chou)肉……”1920年9月，陳(chen)潭秋在(zai)《漢口苦力狀(zhuang)況(kuang)》一(yi)文中(zhong)悲憫地寫道(dao)。次年，陳(chen)潭秋作為武漢代表參加了(le)中(zhong)共(gong)一(yi)大(da)。

　　這是一(yi)個國運衰微、苦(ku)難深重的中國。

　　到底，路在(zai)何方？

　　1918年(nian)11月，天安門廣場，李大釗發表(biao)《庶民的勝(sheng)(sheng)利(li)》演(yan)說。他熱(re)情洋溢地告訴(su)世人(ren)：俄國十月革(ge)命的勝(sheng)(sheng)利(li)，是(shi)民主(zhu)主(zhu)義的勝(sheng)(sheng)利(li)，是(shi)社會主(zhu)義的勝(sheng)(sheng)利(li)！

　　沒有人生來(lai)就(jiu)信(xin)仰馬(ma)克思主義，但(dan)十月革命的(de)(de)勝利，讓苦(ku)苦(ku)尋路的(de)(de)中國(guo)先進(jin)知識分子(zi)，真切地看到(dao)一幅充滿(man)希望的(de)(de)圖景。

　　1920年9月出(chu)版的(de)《新青年》8卷1號上，陳獨秀(xiu)發表《談(tan)政(zheng)治》一(yi)文。文末(mo)，他(ta)莊嚴宣告：“我承認用(yong)革(ge)命的(de)手段建設勞動階(jie)級（即生產(chan)階(jie)級）的(de)國(guo)家，創造那(nei)禁止(zhi)對內對外(wai)一(yi)切掠奪的(de)政(zheng)治法律，為現代(dai)社會第(di)一(yi)需要。”

　　學者認為，這篇(pian)文章是陳獨秀思想的分水嶺。此后，這位(wei)中國新文化運動的領袖(xiu)，徹(che)底從一名資產階級(ji)民主(zhu)主(zhu)義(yi)者轉變為共產主(zhu)義(yi)者。

　　參加中(zhong)共一大(da)前的(de)(de)幾年間，20來歲(sui)的(de)(de)毛澤東(dong)在(zai)家鄉(xiang)看到了人民(min)的(de)(de)艱(jian)難、官僚的(de)(de)麻(ma)木(mu)，立(li)志要改造這一切。他創(chuang)(chuang)辦(ban)《湘江評論》，在(zai)創(chuang)(chuang)刊(kan)宣(xuan)言(yan)中(zhong)發(fa)出(chu)振(zhen)聾發(fa)聵的(de)(de)吶喊：“世界什么(me)問(wen)題最(zui)(zui)大(da)？吃(chi)飯問(wen)題最(zui)(zui)大(da)。什么(me)力(li)量(liang)最(zui)(zui)強？民(min)眾聯合(he)的(de)(de)力(li)量(liang)最(zui)(zui)強。”

　　在李大釗、陳獨秀等(deng)人影響下(xia)，毛澤東于(yu)1920年夏(xia)確立(li)了對(dui)馬克(ke)思主義、共(gong)產主義的信仰，認定這是“山窮(qiong)水(shui)盡諸路皆(jie)走(zou)不通(tong)了”的最后選擇。

　　1921年1月，毛澤東復信(xin)蔡和森，對(dui)其提(ti)出的“明目張(zhang)膽(dan)正式成(cheng)立(li)一(yi)(yi)個中國共產黨”的主張(zhang)，明確表示：“你這一(yi)(yi)封信(xin)見地(di)極當，我沒有(you)一(yi)(yi)個字不贊成(cheng)。”

　　對(dui)這批青年(nian)(nian)來(lai)說，掌握了馬克思主義，就如同(tong)找到一(yi)盞(zhan)看清時(shi)事迷局的(de)“探照燈(deng)”、一(yi)把解(jie)剖沉疴痼疾的(de)“手術刀(dao)”。正當時(shi)人對(dui)“太(tai)(tai)平(ping)洋會(hui)(hui)議(yi)”抱有幻想時(shi)，李漢俊1921年(nian)(nian)7月在(zai)《共產(chan)黨(dang)》月刊上一(yi)針見血地指出，其實質不過是日英(ying)美(mei)三國分贓中國的(de)會(hui)(hui)議(yi)。他號召同(tong)胞：“不要希望什么太(tai)(tai)平(ping)洋會(hui)(hui)議(yi)，速行社會(hui)(hui)革命(ming)罷！”

　　在中國知(zhi)識分子(zi)思想發生(sheng)轉變之時，中國的(de)社會結構也在變化。五四運動前夕，中國工人(ren)總數達200余萬人(ren)，僅上(shang)海(hai)(hai)就(jiu)有(you)56萬人(ren)。嚴(yan)重的(de)經濟剝(bo)削和政(zheng)治壓迫(po)，鍛造了上(shang)海(hai)(hai)工人(ren)階級極強(qiang)的(de)反(fan)抗性(xing)。

　　1920年(nian)末，《共產黨》月刊對當時正在興起的工人(ren)運動作出(chu)樂(le)觀(guan)預(yu)見：“照(zhao)這(zhe)樣發展下(xia)去(qu)，不出(chu)三(san)五年(nian)，上海勞動界(jie)，必定能夠演出(chu)驚天(tian)動地打倒資本制度的事業來的。”

　　歷史(shi)證(zheng)明，這是一(yi)個極具先(xian)見的(de)(de)判斷(duan)——代表先(xian)進生產力(li)的(de)(de)工人階級，一(yi)旦與代表先(xian)進文化(hua)的(de)(de)馬克(ke)思(si)主義結合，必將迸發(fa)出無比巨大的(de)(de)力(li)量！

　　（四）“那(nei)座橋(qiao)才(cai)是(shi)我們的(de)真生(sheng)命”

　　1921年7月(yue)在(zai)上海召開的這個秘密(mi)會(hui)議，四周暗流涌動。

　　參(can)加會議的(de)包(bao)(bao)惠僧回憶，7月30日晚，宣布(bu)開會不到半個(ge)鐘點，一個(ge)陌生的(de)中年男子闖進了(le)會場(chang)。“我(wo)們問他(ta)干什么？他(ta)把我(wo)們看了(le)一眼(yan)說：‘對不起，我(wo)找錯了(le)地(di)方(fang)’，就(jiu)匆忙下樓去(qu)了(le)。馬林(lin)則很(hen)機警地(di)說：‘一定(ding)是包(bao)(bao)打聽，我(wo)們馬上(shang)解散，再定(ding)期開會。’”

　　果(guo)然，十幾分鐘后，法(fa)租界巡捕(bu)包圍了(le)會場。

　　因擔心住(zhu)處遭到搜查，代表(biao)們(men)立即前往《新青年》編輯部(bu)暫避。大(da)約過了兩個(ge)鐘點，包惠僧放心不下“留守”的李(li)漢俊、陳(chen)公博，返回“李(li)公館(guan)”探(tan)看。李(li)漢俊告訴(su)他，寫字(zi)桌抽屜內(nei)就有(you)一(yi)份黨的綱領(ling)，沒有(you)被發現，很(hen)僥幸(xing)！

　　研究者認為，這一變故與(yu)租界警方對共(gong)產國際參(can)會代表馬林的監控有關(guan)。

　　至此，上海的會議不得不告(gao)一(yi)段落，代表(biao)們從石庫門出發，登上嘉興(xing)南湖(hu)的一(yi)艘游(you)船(chuan)，大會在緊張氣氛(fen)下繼續(xu)進行……

　　開會(hui)(hui)(hui)時，李達(da)代(dai)表的夫人王(wang)會(hui)(hui)(hui)悟(wu)一(yi)直坐在(zai)船頭，但她全無賞景的閑情。“假(jia)如有船靠(kao)近，我就叩擊船艙門(men)，提(ti)醒他(ta)們(men)停止開會(hui)(hui)(hui)。”王(wang)會(hui)(hui)(hui)悟(wu)晚年回憶道(dao)。為了掩護，她甚至在(zai)會(hui)(hui)(hui)議桌上(shang)預先擺放了一(yi)副麻(ma)將牌。

　　從上海到嘉興，一周多(duo)時間里，代表們操著天南(nan)地(di)北的口音(yin)，熱烈(lie)探討改造國家的辦法。會場內外，兩個(ge)中國，一個(ge)昏暗、痛苦，一個(ge)則宣示著她的青春、夢想。

　　1921年7月27日(ri)的《民國日(ri)報》上(shang)，登載了上(shang)海浦東英美(mei)煙草(cao)公司(si)華工(gong)罷工(gong)的消息。文(wen)中列著工(gong)人提出的條件(jian)：撤換虐待工(gong)人的監(jian)工(gong)；以后不(bu)準虐待工(gong)人；無論如何，不(bu)準開除工(gong)人的代表……

　　正是(shi)在這天，代表(biao)們開始(shi)討論《中國共(gong)產(chan)黨第一個綱(gang)(gang)領》。綱(gang)(gang)領第一條即旗(qi)幟鮮明：“革命軍隊必(bi)須與無(wu)產(chan)階級(ji)(ji)一起推翻資(zi)本(ben)家階級(ji)(ji)的(de)政權，必(bi)須支(zhi)援工(gong)人(ren)階級(ji)(ji)，直到(dao)社(she)會階級(ji)(ji)區分消除的(de)時候(hou)。”

　　再看7月28日的《民國(guo)日報》，一則《安(an)徽省選之奇奇怪怪》的新聞(wen)，直(zhi)(zhi)指資產(chan)階級(ji)政府“城墻坍倒辦選舉”“百余人輪流投(tou)票千余張”的虛偽行徑。作(zuo)者直(zhi)(zhi)言：“長(chang)此(ci)以往，選政何堪設想？”

　　代表們決心(xin)與這(zhe)樣的弊政劃清界限，使自己(ji)的黨成為一個目標明(ming)確、組織嚴密的無產階級政黨。他們在綱(gang)領(ling)中明(ming)確：“候(hou)補黨員必須接受其所在地(di)的委(wei)員會(hui)的考察，考察期(qi)限至少為兩(liang)個月。考察期(qi)滿(man)后，經多數黨員同意，始得(de)為正(zheng)式(shi)黨員……”

　　多位代表(biao)日后(hou)回憶，會場內發生多次“有力(li)的爭(zheng)論(lun)”。例如(ru)，在關于(yu)是否支持黨(dang)員經(jing)黨(dang)特(te)別允許后(hou)可(ke)擔(dan)任(ren)政府委員或國(guo)會議員的問題上，綱領在注釋中留了個尾巴(ba)：“此條款引起激烈爭(zheng)論(lun)，最后(hou)留至1922年(nian)第二次會議再作決定。”

　　分(fen)歧與爭論(lun)，折射政(zheng)黨初創時期的真實狀態。13位代表在(zai)接受(shou)馬克(ke)思主(zhu)義(yi)(yi)(yi)之前(qian)，有(you)(you)人(ren)主(zhu)張“實業(ye)救國(guo)”，有(you)(you)人(ren)信(xin)奉(feng)“改良主(zhu)義(yi)(yi)(yi)”，還有(you)(you)人(ren)宣揚“無政(zheng)府主(zhu)義(yi)(yi)(yi)”，即(ji)使后(hou)來接受(shou)了(le)馬克(ke)思主(zhu)義(yi)(yi)(yi)，每(mei)個人(ren)的理解程度也不(bu)盡相同。

　　更深層(ceng)次的原因，是這(zhe)些年輕人時(shi)不我待地扛起了救亡圖強的責任。“一(yi)(yi)經掌握馬(ma)(ma)克思主義，就想馬(ma)(ma)上用于改造世(shi)界。”中共上海市委(wei)黨校常(chang)務副校長(chang)徐建剛(gang)說，中國共產黨人的一(yi)(yi)個鮮明特性，就是永遠追求真理、勇于修正錯誤，最終使黨從幼稚走向(xiang)成熟。

　　把目光再次(ci)聚(ju)焦這群年輕人(ren)(ren)(ren)——13位代表中，8人(ren)(ren)(ren)有大(da)(da)學(xue)學(xue)歷，其(qi)中4人(ren)(ren)(ren)留學(xue)日本(ben)、3人(ren)(ren)(ren)就讀于北京(jing)大(da)(da)學(xue)，而(er)在當時，全國(guo)能接受(shou)現代教育的人(ren)(ren)(ren)口(kou)不到(dao)1%。

　　顯然，以他們(men)(men)的(de)學識(shi)，足可衣食無憂。參(can)與(yu)建黨，投(tou)身革命(ming)(ming)，乃至犧牲(sheng)生命(ming)(ming)，他們(men)(men)追求(qiu)的(de)不是個人命(ming)(ming)運的(de)改變，而是苦難民族的(de)新生。

　　正如(ru)1920年陳(chen)獨秀在《歡(huan)迎湖(hu)南人(ren)底(di)(di)精神》一文中關于生(sheng)命的探(tan)討：“你見過(guo)蝗蟲，他們(men)怎樣渡河么？第(di)一個(ge)走(zou)下水(shui)邊，被水(shui)沖去了，于是(shi)第(di)二個(ge)又(you)來，于是(shi)第(di)三(san)個(ge)，于是(shi)第(di)四個(ge)；到(dao)后來，他們(men)的死(si)骸堆積起來，成(cheng)了一座(zuo)橋，其余的便過(guo)去了。那過(guo)去底(di)(di)人(ren)不是(shi)我們(men)的真生(sheng)命，那座(zuo)橋才是(shi)我們(men)的真生(sheng)命，永(yong)遠的生(sheng)命！”

　　（五）尾聲：因(yin)為相信，所以(yi)看見

　　1921年元旦，作家沈禹鐘在《申報》副(fu)刊《自由譚》上發(fa)文“祝(zhu)民國十年”，他語帶希冀地(di)寫(xie)道：“謀國之(zhi)福，胥在執(zhi)政者(zhe)之(zhi)稍具人心(xin)……毋(wu)縱(zong)而欲，毋(wu)貳而心(xin)，毋(wu)逞(cheng)小(xiao)念(nian)以亂大謀……若是，則(ze)我國轉弱為(wei)強將由此發(fa)軔焉。”

　　同年(nian)歲末，同樣是《自由譚》，作(zuo)家(jia)許一鷗(ou)卻忙(mang)不迭“送民國(guo)十年(nian)”：“你今(jin)年(nian)借了多(duo)少(shao)外債(zhai)，喪(sang)失多(duo)少(shao)權利，替百姓增多(duo)少(shao)負擔，也(ye)當(dang)交代個清(qing)楚(chu)，組閣(ge)(ge)組閣(ge)(ge)組了一年(nian)組出什么(me)閣(ge)(ge)來。”字里(li)行間，失望透頂。

　　他們并(bing)不知道，地(di)火在(zai)地(di)下(xia)奔涌，即(ji)將沖破地(di)面；雨(yu)云(yun)在(zai)天邊翻滾，即(ji)將炸響(xiang)驚(jing)雷；晦暗在(zai)黎明前掙扎，一輪(lun)嶄新的紅日就(jiu)要(yao)噴(pen)薄東方(fang)！

　　那幢石庫門房(fang)子里發生(sheng)的事情，除一度遭到(dao)暗探和巡捕騷擾外，在當(dang)時并未引起(qi)社會(hui)的多大注意(yi)，好(hao)像什么(me)事也(ye)沒有(you)發生(sheng)。長條桌邊的年輕人，文(wen)質彬彬，而(er)內(nei)心火熱，當(dang)他們(men)起(qi)身(shen)沒入人海，沒人想到(dao)，一股紅色激流(liu)就此改變了中華大地。

　　只有(you)穿(chuan)透(tou)歷史的(de)煙(yan)云(yun)，才(cai)能看清決定命(ming)運的(de)關鍵時刻——那(nei)一扇并不寬敞的(de)木門，開(kai)啟了古老中國走向(xiang)新(xin)生的(de)壯闊(kuo)征程(cheng)；那(nei)一葉吃水不深的(de)紅船，承載著中華民族偉(wei)大復興的(de)遠大夢想(xiang)。

　　站在“兩個(ge)一百年”歷(li)史交匯點(dian)(dian)上，我(wo)們應(ying)當緬懷，永遠緬懷那些在沉沉黑夜中(zhong)點(dian)(dian)燃火種、獻身(shen)光明的人。我(wo)們更應(ying)自信，這個(ge)走過(guo)一百年的偉大政黨，之所以徹底(di)改變了中(zhong)國、深刻影(ying)響(xiang)了世界，只因始(shi)終站在歷(li)史正確(que)的一邊。

　　作始也簡，將畢也鉅。因為相信(xin)，所(suo)以看見(jia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