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(ren)去樓空、雜草叢生……這是(shi)中國(guo)證券報記(ji)者日(ri)前在拜騰汽(qi)車(che)南京總(zong)部(bu)調研時看到(dao)的景象。這家估(gu)值一度超過40億美元(yuan)，并有富士康、寧德時代、一汽(qi)等加(jia)持的造(zao)車(che)新勢力(li)，在“燒光”84億元(yuan)人(ren)民幣仍(reng)造(zao)不出一輛車(che)后選擇停產，近日(ri)更(geng)因被債(zhai)主申請破產清算(suan)而處于(yu)風口浪(lang)尖。

　　中國證券報記者(zhe)調查(cha)發現，近年(nian)來，隨著新能(neng)源(yuan)汽(qi)車(che)(che)產(chan)業蓬勃發展(zhan)，造車(che)(che)新勢力在異軍(jun)突起的同時，卻陷(xian)入(ru)重復建設的泥(ni)潭。專家指出(chu)，在汽(qi)車(che)(che)產(chan)能(neng)嚴重過(guo)剩背景(jing)下，造車(che)(che)新勢力能(neng)否擺(bai)脫“燒錢”模(mo)式(shi)而著眼(yan)于打造先進產(chan)能(neng)，成為(wei)殺出(chu)重圍的關鍵(jian)。

　　“跑馬(ma)圈地”走上老路(lu)

　　“我們2019年(nian)5月開(kai)(kai)始(shi)向(xiang)(xiang)拜(bai)騰所屬的知行公(gong)司供貨(huo)(huo)，結果當年(nian)10月他們就開(kai)(kai)始(shi)拖欠貨(huo)(huo)款(kuan)，后(hou)來干(gan)脆不付(fu)款(kuan)了(le)(le)，一(yi)共欠我們250多萬(wan)元。去年(nian)我們起訴(su)并勝(sheng)訴(su)，但一(yi)直執行不了(le)(le)。”蘇州仁(ren)義機械工(gong)具有(you)限公(gong)司董(dong)事長孫仁(ren)軍告訴(su)中國證券報記(ji)者，“我們只好向(xiang)(xiang)法院申請對其進(jin)行破產清算。”

　　仁義公(gong)(gong)司只是(shi)知(zhi)行公(gong)(gong)司眾多債主(zhu)中的(de)一個。民(min)事裁(cai)定(ding)書顯示，知(zhi)行公(gong)(gong)司拖欠供應(ying)商(shang)、建筑商(shang)的(de)款項達數千萬元。法院(yuan)認為(wei)，知(zhi)行公(gong)(gong)司身(shen)陷困境是(shi)“暫時現象”，并(bing)以(yi)不符(fu)合受理破產條件為(wei)由駁回(hui)了(le)仁義公(gong)(gong)司的(de)請求。面對已停(ting)擺整整一年(nian)的(de)拜(bai)騰汽車，孫仁軍只能嘆氣：“不知(zhi)道它還能不能起死(si)回(hui)生(sheng)。”

　　拜騰汽(qi)車(che)面臨的困境是眾多造車(che)新勢(shi)力(li)發展狀況的縮影(ying)。

　　近(jin)年來，造(zao)車(che)新(xin)勢(shi)力遍地開花、跑馬圈地，掀起一輪(lun)產(chan)能擴張熱潮(chao)。據統計，在第一批造(zao)車(che)新(xin)勢(shi)力狂飆突(tu)進的2015年至(zhi)2017年，彼時(shi)的規(gui)劃產(chan)能高達每年2000萬(wan)輛。但除了幾(ji)家(jia)(jia)頭部企業，大多數造(zao)車(che)新(xin)勢(shi)力卻沒(mei)有走(zou)到量產(chan)這一步(bu)，銷售更是慘不忍睹。其中(zhong)，博郡、知豆、時(shi)空(kong)、領途等多家(jia)(jia)造(zao)車(che)新(xin)勢(shi)力2020年銷量為0。

　　在此背景下(xia)，產(chan)能過剩(sheng)的問題凸顯出來。

　　以(yi)(yi)造車(che)(che)(che)新(xin)勢力重鎮江(jiang)蘇省為(wei)例。江(jiang)蘇省發(fa)改委此前發(fa)布的《關于切實加強(qiang)汽(qi)車(che)(che)(che)產(chan)業(ye)投資項目(mu)監督(du)管理和風險防控的通(tong)知》顯示，2020年(nian)(nian)江(jiang)蘇省汽(qi)車(che)(che)(che)產(chan)能(neng)利用(yong)(yong)率(lv)僅為(wei)33.03%，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約20個百分點。其中，造車(che)(che)(che)新(xin)勢力成為(wei)“重災區”：2016年(nian)(nian)以(yi)(yi)來新(xin)建的前途(tu)、敏(min)安、楓(feng)盛建成后產(chan)能(neng)利用(yong)(yong)率(lv)均低于5%；大乘汽(qi)車(che)(che)(che)金壇分公(gong)司(si)更是連續兩年(nian)(nian)汽(qi)車(che)(che)(che)產(chan)能(neng)利用(yong)(yong)率(lv)低于2%。

　　江蘇(su)并不是孤(gu)例。中國(guo)(guo)(guo)汽車流通協會發布的(de)(de)《2020年我國(guo)(guo)(guo)乘用車產(chan)能(neng)問題分(fen)析(xi)》指出，我國(guo)(guo)(guo)乘用車產(chan)能(neng)利用率(lv)(lv)從2017年的(de)(de)66.55%降至2020年的(de)(de)48.45%，處于產(chan)能(neng)嚴重過剩區間(jian)。分(fen)析(xi)人士表示，除傳統(tong)車企按(an)部就班增(zeng)加(jia)產(chan)能(neng)外，造車新勢力(li)興建的(de)(de)新產(chan)能(neng)陸續投(tou)產(chan)也是汽車產(chan)能(neng)利用率(lv)(lv)大幅下(xia)滑的(de)(de)重要原因。

　　產能利(li)用率(lv)低導致造車新勢力普遍虧損。長安汽(qi)車副(fu)總(zong)裁楊(yang)大(da)勇曾對中國證券(quan)報記者表示：“我們做過一個(ge)研究(jiu)，產能利(li)用率(lv)不足(zu)是影(ying)響企(qi)業(ye)利(li)潤重要因素之一。新建產能很簡(jian)單，但利(li)用率(lv)不足(zu)對企(qi)業(ye)影(ying)響非常大(da)。”

　　目前，依靠融(rong)資苦苦支撐的(de)(de)造車新(xin)(xin)勢力正經歷“生死(si)時速”：蔚(yu)來、理想、小鵬“三(san)劍客”已實現量產(chan)并上市融(rong)資，進(jin)入(ru)正向(xiang)循環；賽麟(lin)、博(bo)郡、長江(jiang)、前途等更多(duo)的(de)(de)造車新(xin)(xin)勢力卻接(jie)連陷入(ru)停產(chan)、欠薪、破產(chan)等困境。賽富亞洲投資基金創始管理合(he)伙人(ren)閻(yan)焱近日在接(jie)受采訪時指出：“造車新(xin)(xin)勢力倒閉潮不會太遠了。”

　　第二(er)批新勢力洶(xiong)涌而(er)至

　　第一(yi)批造車(che)新勢(shi)力(li)還在泥潭里掙(zheng)扎，第二(er)批已(yi)洶(xiong)涌而至。天(tian)眼查(cha)數(shu)據顯(xian)示，2021年(nian)上半年(nian)，新注冊新能源汽車(che)相關企(qi)業高(gao)達7.3萬家，同比增長(chang)183.4%。百度(du)、富士(shi)康、滴滴、小米、360等(deng)巨頭先后宣布進軍整車(che)制造領域。

　　為何(he)越來越多的企業(ye)前(qian)赴后繼沖入(ru)造車領域？

　　華東某車(che)企相關負責人王博(bo)（化名）對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：“一是(shi)新能(neng)源汽車(che)產業發展(zhan)快，空間大(da)(da)；二是(shi)電動(dong)化、智能(neng)化是(shi)汽車(che)發展(zhan)史上(shang)的一場革命，顛覆(fu)了既有的產業格局，降(jiang)低了行業門檻(jian)；三是(shi)特斯拉、蔚來股價暴漲(zhang)帶來的造富效應，導致大(da)(da)量資本(ben)集中涌入。”

　　在(zai)王博看(kan)來(lai)，新興產業發展(zhan)之初，“一哄(hong)而上(shang)”是特定規律(lv)。“特別是資(zi)金和技術密(mi)集(ji)型的造(zao)車行業，‘卡位’非常重(zhong)要，誰(shui)先跑出來(lai)誰(shui)就(jiu)能活下去，比如‘三劍客(ke)’目前情況(kuang)相(xiang)對(dui)較(jiao)好(hao)。但大多數造(zao)車新勢力都是抱著‘先上(shang)車再買票’的心態倉促(cu)上(shang)陣，追(zhui)求產能的簡單重(zhong)復建(jian)設，未來(lai)被淘汰在(zai)所(suo)難免。”

　　同時，作為政策鼓勵發展的戰(zhan)略性新興(xing)產業，新能源汽車是“兵家必爭之(zhi)地”。

　　乘(cheng)用車(che)(che)市(shi)場信息聯(lian)席會秘書長崔(cui)東樹對(dui)中(zhong)國證(zheng)券(quan)報記者(zhe)表示，在(zai)造車(che)(che)新(xin)勢力“跑馬(ma)圈地”的(de)(de)過(guo)程(cheng)中(zhong)，部分(fen)地方政府起到了推波助瀾的(de)(de)作用。“汽車(che)(che)項目投資規模大、產業鏈長、產值(zhi)高，對(dui)當地經濟的(de)(de)帶(dai)動(dong)作用大、就業的(de)(de)拉(la)動(dong)力強，因此，成為(wei)各地招商引資的(de)(de)重點(dian)。”

　　不少(shao)造車(che)新勢(shi)力(li)項目往往“兵馬未動，先畫大(da)餅”。以2017年花(hua)落(luo)南(nan)通的賽麟汽車(che)為例，該(gai)項目總(zong)投資為178億(yi)元，是南(nan)通單體(ti)總(zong)投資規模(mo)最大(da)的制造業項目，也是當地“千(qian)億(yi)級產業園”中(zhong)的重要(yao)角色，一(yi)期投產后計(ji)劃帶動上下游(you)產業鏈(lian)1500億(yi)元的銷(xiao)售規模(mo)。

　　有(you)(you)的(de)地(di)方政府(fu)發(fa)展新(xin)能(neng)(neng)源汽車項目(mu)過于心急，盲目(mu)求快。2018年(nian)，拜(bai)騰汽車前CEO畢福康就曾感(gan)嘆(tan)：“2016年(nian)底，我與(yu)南(nan)京市領導進行第一(yi)次會(hui)談，至今只(zhi)有(you)(you)18個月(yue)，試制樣(yang)車已(yi)經下線，一(yi)切藍(lan)圖正(zheng)有(you)(you)條不紊地(di)變(bian)成現實(shi)(shi)。這(zhe)樣(yang)的(de)速度，只(zhi)有(you)(you)南(nan)京才能(neng)(neng)實(shi)(shi)現。”

　　在今年(nian)3月份的那份《通知》中(zhong)，江蘇(su)省發改委尖銳地指(zhi)出(chu)，“部分地方對汽車產業(ye)投(tou)資(zi)項(xiang)目‘重(zhong)招引(yin)、輕監管’，在履行(xing)項(xiang)目監督管理責任上存在不到位現象”“存在個別新(xin)能源汽車項(xiang)目違規建設生(sheng)產、少數地方政府違規為汽車產業(ye)投(tou)資(zi)項(xiang)目提供優惠條件等突出(chu)問題(ti)”。 

　　僅靠“燒錢”難(nan)成氣(qi)候

　　對造車新(xin)勢(shi)(shi)力“跑馬圈地”的(de)(de)現象(xiang)，崔(cui)東樹(shu)說：“這是(shi)新(xin)能源汽(qi)車產(chan)業發(fa)展過程中必然經歷的(de)(de)階段，要以(yi)發(fa)展的(de)(de)眼光(guang)看問題(ti)。更應該(gai)看到的(de)(de)是(shi)，造車新(xin)勢(shi)(shi)力的(de)(de)出現激發(fa)了(le)汽(qi)車產(chan)業的(de)(de)活力，帶(dai)來了(le)新(xin)思路(lu)、新(xin)技術、新(xin)模式。”

　　但在人們的印象中，第一(yi)批造車新勢力(li)帶來的更多的卻是“資本”。

　　在被稱(cheng)作“造車(che)(che)新勢力交付元年”的(de)(de)2018年，時任長安汽(qi)車(che)(che)總裁朱華(hua)榮在某論壇(tan)上說：“光(guang)有錢是造不了車(che)(che)的(de)(de)。資本進入不會改變產(chan)業(ye)競爭和發展規律，對某些投機者和攪局者來說，汽(qi)車(che)(che)產(chan)業(ye)將是滑鐵盧。”

　　“本質上，不(bu)是(shi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過剩，而(er)是(shi)落后產(chan)(chan)能(neng)過剩。”王博一針見血(xue)地指(zhi)出，“第一批造(zao)車(che)新勢(shi)力一開(kai)始就被打(da)上了‘燒(shao)錢’的烙印，但僅(jin)靠(kao)‘燒(shao)錢’是(shi)不(bu)夠的，還需技術、管理、營銷等(deng)多方面綜合能(neng)力，這是(shi)大多數造(zao)車(che)新勢(shi)力欠缺的。最后，產(chan)(chan)能(neng)建起來了，量產(chan)(chan)卻成了難題，更甭(beng)說銷售(shou)了。‘燒(shao)’出一堆落后產(chan)(chan)能(neng)沒有意義。”

　　新能(neng)源(yuan)汽車(che)產能(neng)低水平重復建設早(zao)已引起了相關部(bu)門重視(shi)。早(zao)在去年10月，國務院辦公廳印發(fa)的《新能(neng)源(yuan)汽車(che)產業發(fa)展規劃（2021-2035年）》就明確提出，加強事(shi)中事(shi)后監管(guan)，夯實地方主體責任，遏(e)制盲(mang)目(mu)上馬(ma)新能(neng)源(yuan)汽車(che)整車(che)制造項目(mu)等(deng)亂象(xiang)。

　　第(di)二批造車(che)(che)新勢(shi)力(li)有不(bu)少“老(lao)面孔”。以百度(du)為例，在(zai)宣布下場造車(che)(che)前，其已在(zai)無人駕(jia)駛領域進行(xing)長達十(shi)年的技術積累，賦能多家整車(che)(che)企業，與造車(che)(che)新勢(shi)力(li)威馬汽(qi)車(che)(che)有著深度(du)合作。

　　第二批(pi)(pi)造(zao)車新勢力(li)努力(li)撕掉“燒錢(qian)”的標(biao)簽。比如(ru)小(xiao)米(mi)，與第一批(pi)(pi)造(zao)車新勢力(li)動(dong)(dong)輒(zhe)喊出百(bai)億投資的做法不同，小(xiao)米(mi)的造(zao)車路線是“糧(liang)草未動(dong)(dong)，兵馬(ma)先行”：7月28日，雷軍宣布小(xiao)米(mi)汽車自動(dong)(dong)駕(jia)駛部門啟動(dong)(dong)招聘，首批(pi)(pi)招募(mu)500名自動(dong)(dong)駕(jia)駛技術人(ren)員。

　　從第(di)一批造車(che)新(xin)勢力中跑(pao)出來的“三劍客”，通過上市融資“不(bu)差錢”后，在新(xin)建產能上反而更加理性。

　　以理想汽(qi)車(che)為(wei)例，中國證(zheng)券(quan)(quan)報記者注意(yi)到(dao)，理想汽(qi)車(che)近日通過公司(si)網(wang)站公開招聘(pin)“工(gong)廠(chang)(chang)長-（北京(jing)）制造基地”等(deng)職位，工(gong)作地點均在(zai)北京(jing)順義區。早在(zai)今(jin)年(nian)5月，中國證(zheng)券(quan)(quan)報記者就獲悉，理想汽(qi)車(che)將(jiang)依托原北京(jing)現代第一工(gong)廠(chang)(chang)廠(chang)(chang)房及(ji)土地資源，打(da)造數字化、柔性化智(zhi)能制造工(gong)廠(chang)(chang)，總(zong)投資60億元(yuan)。

　　作為(wei)現(xian)代汽車(che)在國內最早建立的整車(che)制造工廠，北(bei)京現(xian)代第(di)一(yi)(yi)工廠于(yu)2002年開始投入運營，年產(chan)(chan)能(neng)為(wei)30萬(wan)輛(liang)。近年來，北(bei)京現(xian)代產(chan)(chan)能(neng)利(li)用率(lv)急劇下滑，第(di)一(yi)(yi)工廠已停(ting)擺兩年。理想汽車(che)目前只有常州一(yi)(yi)家工廠，產(chan)(chan)能(neng)僅有10萬(wan)輛(liang)，在交付壓力(li)(li)下急欲擴大(da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。這種先進(jin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“騰籠換鳥”的做法，也(ye)為(wei)造車(che)新勢力(li)(li)的突圍提供了新的思(si)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