繼(ji)去年(nian)開(kai)始推動(dong)新(xin)一(yi)(yi)輪深化(hua)科技(ji)體制(zhi)改革、今年(nian)3月推出(chu)“人(ren)才體制(zhi)改革30條”等一(yi)(yi)系列動(dong)作(zuo)之后，一(yi)(yi)道更具體的中央文件在高(gao)教科研體制(zhi)改革路上又進一(yi)(yi)步。

　　11月7日，唐怡(化名(ming))的(de)朋友圈里都(dou)是(shi)關(guan)于“中央發(fa)文，允許教師兼職(zhi)兼薪”的(de)文章。唐怡是(shi)西(xi)部某高校新聞學院的(de)講師，她自(zi)己未(wei)曾兼職(zhi)過，但(dan)身(shen)邊(bian)兼職(zhi)的(de)同事不少。這(zhe)則文件(jian)令她疑惑(huo)：“難道以前(qian)兼職(zhi)違法？”

　　中共(gong)中央辦公(gong)廳、國務院辦公(gong)廳近日印(yin)發《關于實行以(yi)增加(jia)知識(shi)價(jia)值(zhi)(zhi)為導向分(fen)配政(zheng)策的若干意(yi)見》(下稱《意(yi)見》)指(zhi)出，允許高校教(jiao)師和(he)科研人員(yuan)依法(fa)依規(gui)適(shi)度兼職(zhi)兼薪(xin)，構(gou)建(jian)體現增加(jia)知識(shi)價(jia)值(zhi)(zhi)的收入(ru)分(fen)配機制。

　　此(ci)前，國家對高校教(jiao)師、科(ke)研人員兼(jian)職未有明確規定(ding)，許多教(jiao)師抱著“法無禁止(zhi)即可為(wei)”的(de)觀念下海試水(shui)，成功者(zhe)使個(ge)人收入倍增，失敗者(zhe)或被單位警告，或被直接開除。《意見(jian)》的(de)出臺，某種程度(du)上為(wei)“兼(jian)職”定(ding)了名分。

　　高(gao)校教師(shi)(shi)兼職(zhi)早非(fei)秘(mi)密。根據麥可思公司2016年(nian)9月(yue)的一(yi)份報(bao)告，50.1%的本科教師(shi)(shi)和52.7%的高(gao)職(zhi)高(gao)專教師(shi)(shi)曾有為增加(jia)收入而(er)兼職(zhi)的經(jing)歷，其中講師(shi)(shi)和助(zhu)教的比例均超(chao)過50%。

　　同樣不是(shi)秘密的，是(shi)中國高校教師(shi)(shi)的收入。麥可(ke)思(si)公司的報告中還提(ti)到(dao)，大(da)學青年教師(shi)(shi)平均(jun)月(yue)收入為4711元(yuan)，低(di)于大(da)學教師(shi)(shi)平均(jun)月(yue)收入(5478元(yuan))767元(yuan)。其中，男性青年教師(shi)(shi)的平均(jun)月(yue)收入為4876元(yuan)，女性為4545元(yuan)。

　　《意見(jian)》的出臺引發輿論熱(re)議：一部(bu)分人(ren)關注官(guan)方承認兼職會否引起“教師兼職潮”，影響正常(chang)教學秩序；另一部(bu)分人(ren)則開始關注高校教師一直以來的生存壓力。

　　“大(da)學老師兼職(zhi)其實(shi)一直(zhi)存在，此次無非是(shi)官方認可，名正言順而已。”蘭州大(da)學新聞院(yuan)副教授(shou)穆建(jian)剛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。

　　高壓下的“青椒”

　　穆(mu)建剛是(shi)蘭大新聞學院的(de)“明星老師”，被(bei)學生們喊做“大穆(mu)”。其教學魅力不(bu)僅來源于一(yi)口陜西(xi)口音普通話和(he)詼諧(xie)的(de)教學風(feng)格，還源于他豐富的(de)社(she)會經驗，可以給學生現身說法。

　　蘭大本科大部(bu)分位于距離蘭州城(cheng)(cheng)區48公里的榆中(zhong)校區。教(jiao)師(shi)大部(bu)分住在城(cheng)(cheng)區，如果要趕上(shang)早上(shang)第一節課，必(bi)須6點起床(chuang)才能坐上(shang)到榆中(zhong)的校車。即(ji)便如此，在教(jiao)學之余，穆建剛(gang)還是一家(jia)咨(zi)詢公司的首席專家(jia)，平時他會帶領一個研究小組，為企業提供管(guan)理(li)咨(zi)詢、營銷策劃、形象設計傳播、廣告(gao)創意(yi)等。

　　穆(mu)建剛表示(shi)：“這些工(gong)作都與教研的專業相關，目(mu)的是產(chan)學研一(yi)體化。”

　　提到(dao)高(gao)校(xiao)教(jiao)(jiao)師(shi)，人(ren)們普(pu)遍印象是清閑、自由、有社會地位(wei)，但近(jin)年來(lai)，青年高(gao)校(xiao)教(jiao)(jiao)師(shi)群(qun)體被越來(lai)越多報道(dao)的(de)(de)(de)是“壓力(li)”。網絡詞語“青椒”，即指代焦慮中的(de)(de)(de)青年教(jiao)(jiao)師(shi)群(qun)體。青年高(gao)校(xiao)教(jiao)(jiao)師(shi)在剛入職不久、經驗(yan)尚且不足的(de)(de)(de)情況下，面臨(lin)著來(lai)自學術、教(jiao)(jiao)學、科研、晉升(sheng)等各方面的(de)(de)(de)壓力(li)，然而(er)更大(da)的(de)(de)(de)壓力(li)來(lai)源(yuan)則(ze)是付出與收入不匹配。

　　對外經貿大學(xue)(xue)公共管理學(xue)(xue)院副教(jiao)授廉思(si)領(ling)銜(xian)的《中(zhong)國高校青年教(jiao)師調查報告》提(ti)到，作為(wei)近九成擁有(you)博(bo)士學(xue)(xue)位的高知群(qun)體，高校青年教(jiao)師是(shi)高壓人群(qun)。72.3%的受訪(fang)者直言“壓力(li)大”，其中(zhong)更(geng)有(you)36.3%的人認為(wei)“壓力(li)非(fei)常大”。

　　該(gai)調查還顯(xian)示，每月能(neng)有經濟結余的(de)(de)高(gao)校(xiao)青年(nian)教師只占31.3%，23.7%的(de)(de)人收不(bu)抵支，11.8%的(de)(de)高(gao)校(xiao)青年(nian)教師在工作的(de)(de)前幾年(nian)內(nei)，經濟上主(zhu)要靠父母和配偶支持(chi)。

　　該調(diao)查分析，高校(xiao)青(qing)年(nian)教師(shi)剛入(ru)職(zhi)(zhi)不(bu)久，工資和職(zhi)(zhi)稱較(jiao)低，申(shen)請課題(ti)經費難度較(jiao)大，而結婚、買房、買車、子女升學、贍養老(lao)人(ren)等經濟(ji)壓力又集(ji)中涌現，以致不(bu)少人(ren)不(bu)得不(bu)從事各種(zhong)兼(jian)職(zhi)(zhi)，以代課、培訓、承攬項目等貼補家(jia)用。調(diao)查顯示，有(you)14.2%受訪(fang)的(de)青(qing)年(nian)教師(shi)以兼(jian)職(zhi)(zhi)收(shou)入(ru)為(wei)主(zhu)要經濟(ji)來源。

　　揚州大學新聞(wen)與傳(chuan)媒學院副院長(chang)張愛(ai)鳳在(zai)接受時代周(zhou)報記者采訪時表示，教(jiao)(jiao)師(shi)兼職合法化體現出(chu)對知識的(de)(de)一種尊重和認可：“在(zai)當下(xia)市場(chang)經濟發(fa)展的(de)(de)過程當中(zhong)(zhong)，高校(xiao)教(jiao)(jiao)師(shi)的(de)(de)收入在(zai)社會當中(zhong)(zhong)并(bing)不突出(chu)，允許教(jiao)(jiao)師(shi)適(shi)當兼職，可以讓老師(shi)的(de)(de)文化資本(ben)通過這樣一種方式轉(zhuan)化為(wei)經濟資本(ben)。”

　　事實上，文(wen)件出臺之前(qian)，大部分高校(xiao)在教(jiao)師兼職方(fang)面都管(guan)得較寬松。穆建剛表示(shi)，蘭州大學(xue)(xue)未出臺過限(xian)制教(jiao)師兼職的規(gui)定。深圳大學(xue)(xue)前(qian)校(xiao)長章(zhang)必功向時代周報(bao)記者表示(shi)，他在任(ren)時的人(ren)事方(fang)案規(gui)定：第一，兼職必須完(wan)成教(jiao)學(xue)(xue)任(ren)務(wu)；第二，兼職必須報(bao)告學(xue)(xue)校(xiao)。

　　章必功(gong)補(bu)充道(dao)，此次《意見》的出臺(tai)或是(shi)針對某些(xie)不允(yun)許兼職的高校。

　　會否導致忽視本職工作？

　　在穆建剛看(kan)來(lai)，教師(shi)兼職有兩(liang)方(fang)面(mian)好處(chu)：其一為通(tong)過兼職，讓高(gao)校教師(shi)發揮特(te)長，服務社會，使(shi)科(ke)技創(chuang)新及學術研究與社會實踐(jian)相(xiang)結合；其二是既使(shi)企業和相(xiang)關機構(gou)收(shou)益提高(gao)，亦使(shi)老(lao)師(shi)的(de)個人收(shou)入(ru)增加。

　　一片叫好聲(sheng)中(zhong)，也有人擔心會(hui)否變相鼓(gu)勵高校教師兼職而忽視(shi)本(ben)職工(gong)作(zuo)。張愛鳳坦言(yan)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，如果老師把太多精力放(fang)在兼職上面，對本(ben)職工(gong)作(zuo)投入(ru)就(jiu)會(hui)少，教學工(gong)作(zuo)可能(neng)會(hui)被進一步(bu)忽視(shi)。

　　“我之(zhi)前是(shi)分(fen)管教學工作(zuo)(zuo)，目前高(gao)校(xiao)的(de)(de)教學工作(zuo)(zuo)雖然名義上處在(zai)核心地位，但(dan)實際上很(hen)多高(gao)校(xiao)對(dui)此的(de)(de)重視(shi)程度都(dou)在(zai)下降(jiang)，原因(yin)是(shi)在(zai)這(zhe)上面大量的(de)(de)投入(ru)很(hen)難(nan)在(zai)短時間內產生(sheng)比(bi)較(jiao)顯著的(de)(de)效果或成(cheng)果。這(zhe)跟做項目不(bu)一樣，比(bi)如說理工科申請一個項目都(dou)是(shi)幾千萬元級別，最后的(de)(de)成(cheng)果還可以轉化，但(dan)培(pei)養一個學生(sheng)可能需要四年，有什么成(cheng)果也不(bu)知道。”張愛(ai)鳳說道。

　　教育專家熊(xiong)丙奇也提到，近年我(wo)國高校(xiao)加強(qiang)了對教師(shi)和科(ke)研(yan)人員的(de)考(kao)核，但由行政主導的(de)考(kao)核存在(zai)諸(zhu)多人為因素，有(you)的(de)教師(shi)長期不在(zai)崗(gang)位，卻保留編制“吃空(kong)餉”，這種情況下，鼓勵教師(shi)和科(ke)研(yan)人員兼職(zhi)，可(ke)能加劇這一問題。

　　熊丙奇(qi)建議，應當在高校內(nei)建立和(he)完善(shan)基于(yu)教(jiao)育(yu)和(he)學術本位的(de)考核(he)、評價體系，引(yin)導(dao)教(jiao)師專注(zhu)本職工(gong)作，提高工(gong)作質(zhi)量(liang)，在此基礎上才去兼職。

　　時代周報記者(zhe)注意到，教育部此前(qian)表示，允許教師(shi)兼職的范圍不包括中小學(xue)教師(shi)。

　　“馬太效應”或加劇

　　北京工業大學與(yu)中國社(she)會科學院2014年聯合(he)發布的(de)《高(gao)校教師收(shou)(shou)(shou)入分配(pei)與(yu)激勵機制改革(ge)研究》顯示，以教授群體(ti)為(wei)例，2010年收(shou)(shou)(shou)入最(zui)(zui)(zui)低的(de)10%年收(shou)(shou)(shou)入為(wei)56157元，收(shou)(shou)(shou)入最(zui)(zui)(zui)高(gao)的(de)10%則為(wei)330642元，最(zui)(zui)(zui)高(gao)者(zhe)為(wei)最(zui)(zui)(zui)低者(zhe)的(de)5.9倍。職稱的(de)級別(bie)越高(gao)，其內部的(de)收(shou)(shou)(shou)入差別(bie)越大。

　　張愛鳳亦擔心《意見》的(de)(de)出臺可(ke)能(neng)(neng)加劇這一現狀，真正的(de)(de)弱勢群(qun)體“青椒”卻無法(fa)減負：“能(neng)(neng)出去兼職(zhi)(zhi)肯定得有(you)一定的(de)(de)身(shen)份，比(bi)(bi)如說(shuo)你(ni)的(de)(de)行(xing)政身(shen)份、職(zhi)(zhi)稱(cheng)，這些人(ren)本身(shen)就(jiu)處在高校金字(zi)塔的(de)(de)上端(duan)，這樣給他們(men)確實帶(dai)來了很多機會，但要考慮的(de)(de)是底下的(de)(de)很大(da)一部(bu)分群(qun)體。比(bi)(bi)如說(shuo)‘青椒’們(men)本身(shen)還處在成長(chang)期，能(neng)(neng)力(li)還不足以到社會上去兼職(zhi)(zhi)，但他們(men)面臨的(de)(de)壓力(li)也挺大(da)的(de)(de)。”

　　需要警惕的(de)是，兼(jian)職合(he)法化之后(hou)，貪腐現象(xiang)也(ye)可能(neng)伴隨而來(lai)。熊丙(bing)奇表示，不同的(de)科研(yan)人員、高校教師有不同的(de)資源(yuan)，有的(de)擔任行政領(ling)導，有的(de)是院系、學科負責人，還有的(de)擔任研(yan)究生導師，“兼(jian)職會不會產(chan)生利益輸送等問題(ti)，也(ye)是需要防患的(de)”。

　　熊丙奇表示(shi)，發達(da)國家的一流大學對教師兼(jian)(jian)職是十分(fen)謹慎的，通常，教師在學術機(ji)構(協會)兼(jian)(jian)職是允許的，可如果(guo)牽涉到具體利益，就要建立(li)利益回避機(ji)制。

　　管理細則仍在制定

　　時代周報記(ji)者梳理發(fa)現，近年來關于高校教師兼(jian)職，政(zheng)策上并非一味寬松，而出現一些反復，此次下發(fa)的《意見》能(neng)否切實推(tui)廣(guang)，還需看后(hou)續的跟進措施。

　　2012年(nian)，教(jiao)(jiao)育部出臺《高(gao)(gao)校教(jiao)(jiao)師職業道德規(gui)(gui)范》，規(gui)(gui)定(ding)不得有(you)(you)影響正常教(jiao)(jiao)育教(jiao)(jiao)學(xue)(xue)工(gong)(gong)作的兼(jian)職兼(jian)薪行為；2013年(nian)，教(jiao)(jiao)育部公布了(le)《關(guan)于進一步(bu)加強(qiang)和規(gui)(gui)范高(gao)(gao)校人才引進工(gong)(gong)作的若(ruo)干意見(jian)》，鼓(gu)勵高(gao)(gao)校教(jiao)(jiao)師兼(jian)職但不獲薪酬；2014-2015年(nian)，陸續(xu)有(you)(you)包(bao)括(kuo)北京、廣(guang)東等地頒布政策，允許高(gao)(gao)校教(jiao)(jiao)師兼(jian)職；2016年(nian)9月(yue)，教(jiao)(jiao)育部黨組又印發(fa)了(le)《高(gao)(gao)等學(xue)(xue)校深化(hua)落實(shi)中央八項(xiang)規(gui)(gui)定(ding)精神的若(ruo)干規(gui)(gui)定(ding)》，嚴格規(gui)(gui)定(ding)兼(jian)職的校級領導(dao)人員(yuan)不得在兼(jian)職單位領取薪酬。

　　張(zhang)愛鳳表示，《意見》本身是好的，但(dan)需要一些后(hou)續措施，確保政(zheng)策落到實(shi)處，同時能避免不好的影(ying)響。

　　時代周報記者了(le)解到，目前(qian)科(ke)(ke)技部(bu)、教育(yu)部(bu)等(deng)單位(wei)正在(zai)針對高(gao)校(xiao)教師兼(jian)職兼(jian)薪的管理細則問題，推動中國科(ke)(ke)學(xue)院、中國社科(ke)(ke)院、高(gao)校(xiao)等(deng)單位(wei)制定相關細則。

　　熊(xiong)丙奇則在其評論文章中稱，允許高(gao)校(xiao)教師(shi)兼職(zhi)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，高(gao)校(xiao)和科研機構應致力(li)于提(ti)高(gao)科研人員和教師(shi)的待遇，實行年薪制，“讓他們可以過相對體面的生活”，而不是想著(zhu)通過兼職(zhi)兼薪來掙錢養家(jia)糊(hu)口(kou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