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企混改是一項事關國家經濟全局的重大戰略措施，在民營企業進不進入國企，如何進入等方面，應該嚴格實行“三不”，即不搞拉郎配，不搞全覆蓋，不設時間表。

　　民企資本進入國企以后，應該建立完善的、合理的退出機制，確保在民企資本覺得無利可圖或因為其他原因不愿意再呆在里面時，能夠依法依規地順利退出。

　　作為深(shen)化改(gai)革(ge)的重頭戲，目前(qian)全(quan)(quan)國(guo)(guo)正全(quan)(quan)力推進國(guo)(guo)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(gai)革(ge)，即大家俗稱的混改(gai)。我以為，這是中(zhong)國(guo)(guo)改(gai)革(ge)的又(you)一塊硬骨頭，是國(guo)(guo)有企業脫胎換(huan)骨的關(guan)鍵一仗。

　　作(zuo)為一個曾經(jing)多年報道(dao)國企改革的資深(shen)記(ji)者，我(wo)非常關心(xin)此事，思考再三(san)，試(shi)寫三(san)題(ti)：為何混，與誰混，怎么(me)混？

　　一、為何混

　　為什(shen)么(me)非得(de)推進國有(you)企業混合(he)所有(you)制改(gai)革(ge)？

　　只要打開(kai)報紙(zhi)，分析(xi)國企混改的重要意義和必要性(xing)的文章(zhang)(zhang)，鋪(pu)天蓋地，觸目(mu)皆(jie)是。先(xian)看某媒(mei)體的一段評論吧，文章(zhang)(zhang)寫道：

　　國(guo)(guo)(guo)有(you)企業發展混合(he)所(suo)有(you)制(zhi)經(jing)(jing)濟(ji)，其目的就是要促進(jin)國(guo)(guo)(guo)有(you)企業轉換經(jing)(jing)營(ying)機制(zhi)，推(tui)動(dong)完善(shan)現(xian)代企業制(zhi)度，健(jian)全(quan)企業法(fa)人治理結構；提(ti)高國(guo)(guo)(guo)有(you)資本(ben)配置和(he)運行效率，優(you)化國(guo)(guo)(guo)有(you)經(jing)(jing)濟(ji)布(bu)局(ju)，增強國(guo)(guo)(guo)有(you)經(jing)(jing)濟(ji)活力(li)、控制(zhi)力(li)、影響力(li)和(he)抗風(feng)險能力(li)，主動(dong)適(shi)應和(he)引(yin)領(ling)經(jing)(jing)濟(ji)發展新常態；實現(xian)各種所(suo)有(you)制(zhi)資本(ben)取長補短、相(xiang)互促進(jin)、共同發展，夯實社會主義基(ji)本(ben)經(jing)(jing)濟(ji)制(zhi)度的微觀基(ji)礎(chu)……

　　好(hao)了(le)(le)，不(bu)摘(zhai)錄了(le)(le)！文章很(hen)長，洋洋灑(sa)灑(sa)，好(hao)幾千字。但是，各位看(kan)明(ming)白(bai)到底為什么要推進(jin)國企混改了(le)(le)嗎？說句(ju)實話，我(wo)沒(mei)看(kan)明(ming)白(bai)，我(wo)相信好(hao)多人也同我(wo)一樣沒(mei)看(kan)明(ming)白(bai)。為什么？因為沒(mei)有寫明(ming)白(bai)。

　　作(zuo)為一(yi)個曾經(jing)的媒體人、中央(yang)大報原(yuan)總編輯，我為媒體同行如此句句都正確、句句都沒用的廢(fei)話套話式“偽評(ping)論”感到有點臉紅！

　　要說套話，就讓他們去說吧。我(wo)還是來說實(shi)話。為什么要推進(jin)國(guo)企混改呢(ni)？實(shi)話實(shi)說，我(wo)以(yi)為，推進(jin)混改可以(yi)切(qie)實(shi)做到(dao)“三個有利(li)于(yu)”。

　　其一(yi)，有利(li)于企業產權清晰(xi)。

　　國有企業改革，已經說了多(duo)年(nian)，搞了多(duo)年(nian)。中國改革開放40多(duo)個(ge)年(nian)頭，國有企業改革提上議事日程起碼也有35年(nian)了吧(ba)！記(ji)得上世紀90年(nian)代末，我曾寫過一本書，書名(ming)叫《中國國有企業向何處(chu)去》。

　　我當(dang)時提(ti)出一(yi)個疑問，國企改革最關(guan)鍵的一(yi)環到底(di)是什么(me)？我的結(jie)論是，產權問題(ti)。

　　道理很簡單，產(chan)權決定一切(qie)。這間屋(wu)子(zi)是你(ni)的，你(ni)就(jiu)會十分愛(ai)惜，打(da)掃得十分精心，收拾得非常干凈。反(fan)之(zhi)，如(ru)果不是你(ni)的，是公家(jia)的，請問，你(ni)還(huan)會這樣(yang)收拾、如(ru)此愛(ai)惜嗎？

　　同(tong)樣道(dao)理，企業(ye)的一(yi)切問題，說到底也是產權問題。

　　產權歸誰，誰是主人，誰就(jiu)有經營(ying)權和分配權，誰就(jiu)會真(zhen)正對這個企業負責。

　　國有(you)(you)企(qi)業，雖然名義上(shang)屬于國家(jia)所有(you)(you)，即全中國人民(min)所有(you)(you)，但實際上(shang)，我(wo)們每一(yi)個公民(min)，與(yu)這些(xie)企(qi)業并(bing)沒有(you)(you)關系。你(ni)能說，你(ni)擁有(you)(you)任(ren)何(he)一(yi)家(jia)國企(qi)的產權(quan)嗎？當(dang)然沒有(you)(you)。

　　所以，我們(men)只能委托(tuo)政(zheng)府(fu)一些部門(men)代(dai)表(biao)人民去管理國有企業。

　　于是問題(ti)來了：國(guo)(guo)有企業既是我(wo)(wo)們(men)每個(ge)人的(de)，又和我(wo)(wo)們(men)每個(ge)人沒有半毛錢關(guan)系，那(nei)么(me)國(guo)(guo)企的(de)經(jing)營(ying)、國(guo)(guo)企的(de)盈虧(kui)、國(guo)(guo)企資(zi)產的(de)保(bao)值增值與我(wo)(wo)們(men)每一個(ge)人又還有什么(me)關(guan)系呢？這(zhe)也(ye)是這(zhe)么(me)些年來國(guo)(guo)有企業始(shi)終(zhong)沒有活力，經(jing)營(ying)效率(lv)總是不高的(de)癥結所在。

　　混改以后，國(guo)(guo)企(qi)(qi)(qi)(qi)由(you)單一的國(guo)(guo)有產權改變為多種所有制共同(tong)擁有產權，這樣，在企(qi)(qi)(qi)(qi)業(ye)經營者的選拔、企(qi)(qi)(qi)(qi)業(ye)的經營決策(ce)、企(qi)(qi)(qi)(qi)業(ye)的利潤分配(pei)等等企(qi)(qi)(qi)(qi)業(ye)重(zhong)大問題上(shang)(shang)，就會大大地減(jian)少實際上(shang)(shang)的無(wu)人(ren)負責現(xian)象。這樣，就能推動(dong)企(qi)(qi)(qi)(qi)業(ye)健(jian)全優勝劣汰機(ji)制，實現(xian)管(guan)理(li)人(ren)員能上(shang)(shang)能下、員工能進能出、收入(ru)能增能減(jian)的內(nei)部管(guan)理(li)機(ji)制，激發(fa)企(qi)(qi)(qi)(qi)業(ye)內(nei)生(sheng)動(dong)力。

　　這樣(yang)就能進一步明晰產(chan)權，強化不同產(chan)權主體監督制(zhi)衡(heng)，更加(jia)高效地規范約(yue)束國(guo)有企業(ye)資產(chan)處置(zhi)、防范資產(chan)流失，實現(xian)資產(chan)保(bao)值增(zeng)值。

　　也就是說，企(qi)業產權多元(yuan)化(hua)以后，企(qi)業的經營問(wen)(wen)題(ti)、管理問(wen)(wen)題(ti)、投資問(wen)(wen)題(ti)、利(li)潤分(fen)配問(wen)(wen)題(ti)等，都會有一個(ge)大的改善，出現(xian)質(zhi)的飛躍。

　　“產權(quan)清晰”的國企改革(ge)目標，雖然提出已經很(hen)多(duo)年，但是(shi)只有實(shi)行了混改，才算是(shi)真(zhen)正落到了實(shi)處。

　　其二，有利于政府改(gai)進管理。

　　國(guo)有(you)企(qi)(qi)業既然(ran)是國(guo)家(jia)的，當然(ran)就要(yao)由政府部門代(dai)表國(guo)家(jia)對國(guo)企(qi)(qi)進行管理——這是國(guo)有(you)企(qi)(qi)業性質所決定，是其題中(zhong)應有(you)之義。也正因(yin)此(ci)，目前國(guo)有(you)企(qi)(qi)業在企(qi)(qi)業自主(zhu)權、經(jing)營(ying)權、投資權、分(fen)配權等等方(fang)面，不得不受到政府有(you)關部門的干涉和過問。

　　然(ran)(ran)而，一(yi)旦(dan)實行(xing)混(hun)改(gai)，企(qi)業產權(quan)多元化了，必然(ran)(ran)需要一(yi)套全新的(de)(de)國有資產監(jian)管(guan)(guan)(guan)方(fang)式(shi)和監(jian)管(guan)(guan)(guan)機(ji)制(zhi)。也(ye)就(jiu)是說，國企(qi)混(hun)改(gai)必然(ran)(ran)倒逼(bi)國有資產監(jian)管(guan)(guan)(guan)方(fang)式(shi)以(yi)及(ji)監(jian)管(guan)(guan)(guan)機(ji)構自(zi)身進行(xing)改(gai)革，真(zhen)正實現從“管(guan)(guan)(guan)人管(guan)(guan)(guan)事(shi)管(guan)(guan)(guan)資產”、“既(ji)當婆(po)婆(po)又當老板”到(dao)“以(yi)管(guan)(guan)(guan)資本為(wei)主”的(de)(de)轉變(bian)，更好地適(shi)應國有企(qi)業混(hun)合(he)所有制(zhi)改(gai)革的(de)(de)大趨勢(shi)，促(cu)進混(hun)改(gai)后企(qi)業各方(fang)面參與公(gong)司(si)治理(li)力量(liang)的(de)(de)有效制(zhi)衡。

　　其三，有利于民(min)營企業多元擴張(zhang)。

　　改革開放以(yi)(yi)來，民營(ying)企(qi)(qi)業(ye)發展異常迅(xun)猛，劉鶴副總理曾(ceng)在(zai)答記者(zhe)問中(zhong)公(gong)布(bu)了(le)民營(ying)經濟(ji)在(zai)整個(ge)經濟(ji)體(ti)系中(zhong)具有重(zhong)要地位的(de)幾(ji)個(ge)數字：貢獻了(le)50%以(yi)(yi)上的(de)稅收，60%以(yi)(yi)上的(de)GDP，70%以(yi)(yi)上的(de)技術(shu)創新，80%以(yi)(yi)上的(de)城鎮勞動就業(ye)，90%以(yi)(yi)上的(de)新增就業(ye)和企(qi)(qi)業(ye)數量。

　　可別小看這個(ge)50、60、70、80、90！它雄辯地說明民營企業已經(jing)在整個(ge)經(jing)濟體(ti)系中占有(you)多么重要的地位！

　　人們自(zi)然會問，民營企業(ye)發展如此迅猛(meng)，它進一步(bu)擴張(zhang)的(de)路(lu)徑到底在哪(na)里呢？

　　很顯然，國有企(qi)業(ye)混改(gai)，為民(min)營企(qi)業(ye)的進(jin)一步(bu)擴(kuo)張拓寬了路(lu)子。過去民(min)營企(qi)業(ye)未能進(jin)入或者進(jin)入很少(shao)的領域，通過混改(gai)，可(ke)以明(ming)正言順、理直氣壯地大踏(ta)步(bu)進(jin)入了。這(zhe)將大大地有利(li)于民(min)營企(qi)業(ye)的擴(kuo)張和發(fa)展。

　　二、與誰混

　　國有企業混改，到底和誰(shui)混，哪(na)些資本可(ke)以“摻和”進來(lai)呢(ni)？

　　從理論(lun)上講，但凡不是某一(yi)家國有企(qi)業(ye)的其他(ta)資(zi)(zi)本(ben)(ben)(ben)——包括民營資(zi)(zi)本(ben)(ben)(ben)、集體資(zi)(zi)本(ben)(ben)(ben)、外國資(zi)(zi)本(ben)(ben)(ben)，甚(shen)至其他(ta)國有資(zi)(zi)本(ben)(ben)(ben)——都可以摻和(he)到這家企(qi)業(ye)來，形成新的混合所(suo)有制(zhi)形式(shi)。

　　當然，就當前中國的(de)情況(kuang)看(kan)，最重要的(de)一支力量就是民營(ying)企業，它們(men)不(bu)但發展勢頭良好(hao)，資本相當雄厚，而且(qie)，對(dui)于未來有著其他(ta)經濟形式所沒有的(de)強烈的(de)擴張沖動。

　　我以為，國資與民(min)資的混合(he)大體可(ke)分(fen)三種情況。

　　一是一般競爭類企(qi)(qi)業。這(zhe)些企(qi)(qi)業應(ying)該放(fang)手讓民營企(qi)(qi)業參(can)(can)股，根據企(qi)(qi)業實際情況(kuang)，有的甚(shen)至可以(yi)放(fang)棄國有控(kong)股權，讓民資放(fang)心大膽地參(can)(can)與到國企(qi)(qi)改革(ge)之(zhi)中。

　　二(er)是公(gong)益類企(qi)業。這些企(qi)業民營企(qi)業也可以(yi)參股(gu)，但一般以(yi)國(guo)有為主，民資共同參與。

　　三是極少數事關國計(ji)民生(sheng)領域(yu)的企(qi)業(ye)。這些企(qi)業(ye)則(ze)主要(yao)還是以國資為主，對民營企(qi)業(ye)可以視情況逐步開放(fang)。

　　至于對外(wai)資(zi)的開放，理論上(shang)應(ying)該與國內(nei)民間資(zi)本一視同仁(ren)，但實際上(shang)應(ying)該是(shi)也必(bi)須是(shi)內(nei)外(wai)有(you)別的，任何國家都是(shi)如此。

　　三、怎么混

　　國有(you)企業混改(gai)是中(zhong)國經濟體制改(gai)革進入(ru)新時期(qi)的一個(ge)重大(da)舉措，甚至可以(yi)說是中(zhong)國改(gai)革的又一個(ge)里程碑。怎么實(shi)行混合(he)所(suo)有(you)制改(gai)革，中(zhong)央文件已經說得比較(jiao)清楚。我想在實(shi)施中(zhong)，是不是應該強調三點，即“三個(ge)確保”。

　　一是要(yao)確保依法(fa)依規。

　　混(hun)改不能任性胡來(lai)亂(luan)來(lai)，對于(yu)新(xin)加入的資本要依(yi)法依(yi)規(gui)，平等對待。這里的關鍵，是要盡快建立(li)法人(ren)治理(li)結構。要明晰(xi)企業產權，實(shi)行同股同權，依(yi)法保(bao)護各類股東產權，規(gui)范股東會、董事會、經(jing)理(li)層、監事會和黨組織的權責關系，形(xing)成(cheng)定位清(qing)晰(xi)、權責對等、運轉(zhuan)協調、制衡高效(xiao)的法人(ren)治理(li)結構。

　　二是要確保信息公開。

　　國(guo)(guo)企(qi)混改(gai)是一(yi)場事關國(guo)(guo)企(qi)和民企(qi)命運的新的革命，在混改(gai)過程中要(yao)確保自始(shi)至終(zhong)信(xin)息(xi)的公開透明，如(ru)國(guo)(guo)有企(qi)業產(chan)(chan)權和股權轉讓、企(qi)業增資擴(kuo)股、上市(shi)公司增發等信(xin)息(xi)應通過產(chan)(chan)權、股權、證券市(shi)場公開披露，公開擇優確定投資人，達成(cheng)交易意向后，及時公示交易對象、交易價格、關聯(lian)交易等信(xin)息(xi)。

　　三是要確保自主(zhu)自愿。

　　既(ji)然(ran)國(guo)企混改(gai)是(shi)一個新事(shi)物，是(shi)一項事(shi)關(guan)國(guo)家經濟全局的重大戰略措施，那么，在改(gai)不改(gai)，如何(he)改(gai)，尤其是(shi)民營企業進不進入國(guo)企，如何(he)進入等(deng)方(fang)面，應該嚴格實(shi)行“三不”，即不搞(gao)拉(la)郎配，不搞(gao)全覆蓋，不設時間表(biao)。切莫為了完成(cheng)任務而匆(cong)匆(cong)湊數，搞(gao)形式主義。

　　而且，非常重要的(de)(de)一點(dian)是(shi)民(min)(min)企(qi)資(zi)本進入國企(qi)以后，應該(gai)建立完(wan)善的(de)(de)、合理的(de)(de)退(tui)出(chu)機制，確保在民(min)(min)企(qi)資(zi)本覺得無利(li)可圖或因(yin)(yin)為其他原因(yin)(yin)不(bu)愿意再呆(dai)在里面時，能夠依(yi)(yi)法(fa)依(yi)(yi)規(gui)地順利(li)退(tui)出(chu)。

　　只有確保自主自愿，才能打消民(min)營企(qi)業顧(gu)慮，更好地推進國企(qi)混改。

　　(本文作者系人民日報海外版(ban)原(yuan)總編輯)